天外天的凤凰族长老们偶尔会担心她嫁不出去,好在她化形之后不仅成了个花容月貌的美人,也比从前安分守礼得多,乍一眼看上去还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
    自打宁瑟从冥界回来以后,整个凤凰宫都知道她新婚在即,只是婚典的日期尚未敲定,举办的地点同样不确定。
    诸位老凤凰的心中略微存疑,但是面上都没有表露出来。
    宁瑟本人倒不是很着急,她觉得姻缘簿都定下来了,婚典走的就是一个形式,不过在这个形式上,天界的礼官们还有些争执,非要在诸多良辰吉日中进行一番精挑细选。
    宁瑟的母后尚存忧虑,隔日下午就派来了两位仙医,彼时宁瑟正待在帝姬寝宫中剥仙果喂山雀,便见那两名仙医欲言又止地站在宫殿门口。
    她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由得搬起椅子坐得离清岑更近。
    “我有点担心。”宁瑟侧头看向清岑,一边揉了揉手里的山雀,“要是让仙医发现我不仅能活蹦乱跳,更没有怀上……”
    “不用担心。”清岑放下手里的书册,接着打断了她的话:“天界的礼官已经开始筹备婚典,婚期初定在明年,现在暂时退不了婚。”
    听到“退不了婚”这四个字,宁瑟立刻为之一振,又忽地想起近日那一条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么快就把聘礼送了过来,还带了成百上千的随从,几乎让天外天人尽皆知,也是料定凤凰宫没办法退婚了吗?”
    尚不等清岑回答,宁瑟已然欣慰地点头,同时自言自语道:“还是你考虑长远,这样一来,我父王大概也会不好意思了。”
    诚如宁瑟所言,姻缘簿上备案在册,天帝亲自指派了礼官,陌凉云洲又送来一批极为贵重的聘礼,整个天外天都知道了帝姬的婚事。
    不过即便有了这些,奕和仙帝还是叫上了殊月和清岑,同他们彻夜长谈了一番,至于具体谈了什么,宁瑟并不是很清楚,但她觉得自那之后,奕和仙帝待清岑要比从前和蔼许多。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两位仙医把脉结束。
    其中一名仙医恭声道:“仙后陛下惦念公主安康,好在公主安然无恙。”
    宁瑟很镇定地笑了一声,随即回话道:“有劳二位仙医大人,可以如实转告我母后了,想必母后也会很宽慰的。”
    清岑掰碎了几颗仙果,正在帮着宁瑟喂山雀,听见宁瑟方才的话,他意有所指地插了一句:“岳父岳母知道你安然无恙,也好放心地让你去南岭火海。”
    宁瑟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待那两名仙医告辞离去,殿内又只剩下了宁瑟和清岑,此时正值云淡风微的午后,天外暖阳高照,庭中池水明如镜。
    桌上摊放着一本书,宁瑟拿起来一看,但见密密麻麻的上古天语,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侧身靠近清岑:“你果然很厉害啊,这种境界的法道书,我瞧上一眼都觉得头疼,你居然能把它从头到尾地看完。”
    清岑喂完了山雀,缓声应她道:“你看多了也能习惯。”
    宁瑟翻开了第二页,将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因为这本书用的是复杂繁琐的上古天语,她还要先在心中翻译一遍,所以读得相当慢。
    “诸法集结万象,气凝成于丹田……”宁瑟状似专心致志,却在此时伸出了手,隔着衣袍摸上了清岑。
    她的手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丹田的位置。
    清岑微侧过脸,却并没有制止她。
    诚然清岑的侧脸也极好看,宁瑟瞥了他一眼,念书念得更是来劲:“以无常定因果,运罡气至天枢……”
    话音未落,她的手也从腹部丹田,游移到了上方的天枢穴。
    “不对。”清岑顿了一下,纠正道:“不是天枢,是关元。”
    “你的记性真好呀,这里都能记住。”宁瑟抬眸看他,虚心受教道:“是我念错了,当初学上古天语的时候,我没怎么用功,早知道这么有用,当初一定卯足了劲学。”
    她在“有用”二字上咬了重音,又听清岑不急不缓地安抚她:“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宁瑟一本正经地点头,眼中似有明亮光彩,毫不掩饰她心中的愉快:“所以我今天用这本书来温习,如果有哪里念错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可惜温习的时间并不长,等她读到第五页,清岑揽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立刻放下那本书,仰起下巴亲了亲他。
    窗台上还蹲着两只山雀,眼见这样的情形,它们多少感到有点害羞,于是把脑袋藏进了翅膀中。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因为有清岑陪在身边,宁瑟每天都感到无比开心,仿佛已经和他结成了夫妻,心底生出一株枝繁叶茂的连理。
    清岑并非时刻都在,他常在陌凉云洲忙上一个白天,临到傍晚才会驾临凤凰宫,但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他,宁瑟便觉得愉悦得很。
    她牵着他去凤凰宫花园里散步,因为有很多年没有来过,那园子里新生了不少宁瑟不认识的花草,她常要指着一株花问名字,清岑低头看过去时,她刚好可以踮起脚尖偷亲他。
    他们也去了天外天的妙音海,她在浅滩上提着裙子跑,一堆海鸟扑着翅膀在后面追,每当快要追上的时候,她耍赖扑进清岑的怀里,那些海鸟就只能猛然刹腿,知难而退,断不敢再靠近一步,更不敢和清岑抢人。
    她还和他坐在摘星楼的顶层看星星,高有百尺的楼顶晚风悠长,平添了高处不胜寒的凉意,她捧着他的手摸了又摸,最后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毕竟楼顶的夜风有些大,她想用这种方法给他捂热一点。
    不过清岑没有领会她的好意,他缓慢抽出自己的手,将她牢牢抱进怀里,然后辗转反复吻她的唇,将她吻得混混沌沌,除了勾紧他的脖子以外,做不出什么别的事。
    夜幕中有漫天璀璨的银河星云,悉数倒映在远方的湖水中,正应了那句浮光跃金。
    这样的景象她从前不是没有见过,但只要清岑同她一起看,那景色就比平日里好看千百万倍。
    离开冥界的那一天,清岑说他要每晚耕耘,宁瑟爽快地答应了他,但因他一贯不热衷于此事,宁瑟其实略有几分不信。
    然而自打回了凤凰宫,清岑表现得非常言行一致,每夜宁瑟把他带回寝宫以后,他没过多久便会将她抱上床,不过正因为此,宁瑟早晨总是起不来。
    白天清岑不在的时候,宁瑟经常会即兴作画,画完了再题字送给清岑,她没数过自己一共送了多少幅,但是估摸着至少有一小打。
    到了这个月上旬,天宫帝阙给宁瑟传了一封信,信上谈及南岭火海的海啸将在近日爆发,言辞宛转地询问她可否尽快动身。
    宁瑟一口应下,隔天就踏上前往了南岭的路。
    虽说她很擅长控火,但毕竟年纪不大,也是初登上仙之位,很多事并不能谙熟于心。
    奕和仙帝有些不太放心,却因为宁瑟此次前往,有法力深不可测的清岑陪同一道,奕和仙帝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他估摸着等清岑和宁瑟回来,差不多也能定好婚期。
    ☆、第56章 煌焜
    夜幕降临,似在苍穹之上铺开一方墨锦,天边星色寡淡,唯有一轮明月如镜高悬。
    南岭山崖之巅,火光与烟云重叠。
    宁瑟架起一座结界,把清岑和她自己圈在结界之内,用来挡住那些腾洒的烟灰,虽说这只是个小法术,却让她有一种保护清岑的错觉。
    “我听说龙族很会控水,上古时期的行云布雨,都是由你们一手操办。”宁瑟拽过清岑的衣袖,若有所思地问:“那你们怕不怕火?”
    清岑见她眸光忽闪,眼底隐含担心之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撒了个谎。
    他很不诚实地说:“有一点。”
    这三个字用的恰到好处,因他向来是清冷高傲的性子,如果直接回答“很怕”,宁瑟不一定会相信他。
    倘若换成“有一点”,倒是能显得他心里很怕,面上依然镇定且嘴硬,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果不其然,宁瑟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伸手抱住了清岑。
    “别怕。”宁瑟环住他的腰,很自觉地贴进了他的怀里,又很豪爽地安抚他:“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这么喜欢你,肯定要好好保护你。”
    清岑听了这句话,心里倒是挺高兴,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宁瑟将他抱得更紧,暗想她之前怎么没考虑到龙族会怕火,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悔意,觉得自己不应该带着清岑来南岭火海。
    她几乎忘了跟来南岭是清岑本人提议的,也不太记得当初在北漠战场上,清岑以一人之力覆灭全城鬼火,瞬移之时连火风都追不上。
    “要不还是这样,”宁瑟思忖片刻,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一个人待在南岭,你先回陌凉云洲,一个月后海啸结束,我再去陌凉云洲找你,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罢,她又怔了一怔,想起当初在北漠战场上,清岑也是三番四次地赶她走,时至今日,她才切身体会到那种感受。
    清岑没什么犹豫,当即拒绝道:“我和你一同来南岭,也应该一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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