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立刻涌满了柱子娘的眼眶,河水一般地顺着大脸盘往下淌。于是柱子爹不停地擦眼泪,柱子娘忍不住地放开声音哭,又蹲在地上哭,王小川站在王玉柱的身边也是眼里擒着泪水反而是王玉柱没有哭,怔怔地望着柱子娘,他有些惊讶于柱子娘的反应,会恼哭到如此程度他明白这才是王X泽留在柱子娘的心中的真正的印象这次回来让王玉柱觉得许多事都可以释怀了,晚饭后他像王芫泽那样在围坐在火炉边,想和柱子爹柱子娘聊聊村里发生的事,发觉这样做并不难。只是柱子娘的心思更多地花在王小川的身上,认为王小川如今没爹没娘的,是最可怜的人。柱子娘向王小川问长问短,王小川渐渐地不想和柱子娘说话了,突然听到柱子爹在跟柱子讲自己的身体哪儿哪儿不舒服了,就主动提出V柱子爹诊断一下柱子娘疑惑地问:“你还会看病呀?”王玉柱笑道:“估计小川比这附近的大夫看病看得都好。”柱子娘也说身体不舒服,于是这天晚上王小川给柱子娘和柱子爹都检查了一下,有些检查需要柱子娘解开衣服,王玉柱看到了,匆忙地回避晚上王玉柱和王小川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王小川问王玉柱:“柱子哥,今天检查身体时你为什么要回避?那不是你娘么?又不是外人,看看肚皮有什么要紧的?”王玉柱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答案,征怔地看了王小川一会儿,R过身去睡觉了第二天柱子娘把王小川会看病的消息传遍了村子主许多男玄者少都过来让王小川看病。王小川看到自己这么受欢迎,一时兴奋,无不笑脸王玉柱在火炉旁边摆了一张桌子,王小川坐在哪里,诊断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天黑第三天还是如此,一大早的,柱子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来看病的人,王小川起床之后一直在忙忙碌碌。王玉柱帮不上忙,就去集市上买年货,一趟一趟地提回来,下午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看到屋子里的王小川正在耐心地向一个老头儿询问病情,神态举止颇有几分王芫泽当年的风范,让他恍然间感到真实得可触摸到的一种欣慰,看着看着,脸上就有了笑容第四天,英子和张二虎带着小辉来了。张二虎和英子在县里开拉面馆,昨天才关门回家过节,知道王玉柱回来了,就过来看,顺便给柱子娘送年货王玉柱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辉,看到眼前的外甥是个又瘦又黑又胆怯的小男孩,就问英子你们是不是只顾做生意了,也不抽出时间照顾小辉。英子和张二虎都说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小辉还不愿意跟着奶奶,只能天天在拉面馆里玩。王玉柱说再忙也要照顾好小孩儿呀,小时候太孤独了,长大了会出精神问题的。
    天空阴沉沉的,昏暗中又藏着耀眼的明亮,似乎快要下雪了。王玉柱在院子里蹲下身来,笑着向小辉打招呼:“小辉过来呀,我是舅舅。”小辉藏在张二虎的身后,观察了一会儿,跑过来,拉住王玉柱的手。那时候王小川还在屋子里给乡亲们看病,伏在桌子上写出一张又一张的处方晚上王小川说不想给人看病了,照这样工作下去,年前就没有时间做其他事了柱子娘支待王小川,说没想到这么多人会来,不看了,明天我把他们赶回去。王玉柱对柱子娘说还是别赶了,别这么公开地拒绝了,明天我带小川躲开一天,年后再给乡亲们看病王小川问王玉柱“我们躲到哪里去呀?”王玉柱笑着回答:“我从小就喜欢躲到老鹰峡。”
    第五天依然天阴着,还没有下雪。天一亮王玉柱就带着王小川出发了。冬天的大地上极目远望满是灰白的萧瑟,别有一种神秘而寥廓的美。王小川带了相机,在山路上频频拍照,走上一道山梁的时候,王小川望望四周,远远近近尽是阴a下的寂寥无人的丘R,蓦然有种异样的孤独感觉,王小川茫然地看着王玉柱明亮而坚毅的额头,说:“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怎么有点儿害怕呢,换了我自己,都不敢一个人走。”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笑,说:“小川,我理解你,你是害怕孤独。不用怕,有我呢。”
    中午的时候两人到达老鹰峡,坐在山洞边沿吃带来的食物,静静地望着老鹰峡里光秃秃的灰色树林,在荒凉的山坡上,在阴沉的天色里,仿佛是一株又一株在孤独中等待了许多年的生命王玉柱疑惑地站起来,凝神观察着眼前枝丫交错的冬天的树林。王小川注意到了王玉柱的眼神,也站起来,不安地问:“怎么了,柱子哥?你发现什么了?”王玉柱喃喃地低声说小川,你爸爸的灵魂好像在这里。“王小川瞪了王玉柱一眼,坐下来继续吃东西。王玉柱说:”小川,你对着山谷喊一声爸爸“王小川没有吱声,王玉柱催道:”快点儿呀小川,待会儿你爸爸就走远了。“王小川没好气地坐在地上,侧了一下头,对着山谷大声,A:”爸爸—“话音刚落,山谷中突然袭来了一阵风,轻轻吹进灰色的树林,远远近近的树枝开始在云层沉沉的天空下摇晃,由远到近,哗啦啦地响到了两人的耳边王小川吃惊得rl忙站起来,拉着王玉柱的胳膊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别装神弄鬼地吓我呀。“王玉柱没有回头看王小川,兴奋地望着树林,低声说:”我吓你干吗?小川,这是你爸爸听到了你的声音,在和我们打招呼。“两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再起第二阵风。王小川松开干干柱的胳膊,不高兴她说:”你就是在装神弄鬼。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个?“可是想了一会儿,终是心里惴惴不安,又说”如果我爸爸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那我再喊一声,让他再和我打个招呼。“说完对着前方的树林大声喊:”爸爸—“树林静静的没有反应。王小川等了一会儿,又喊:”爸爸—“还是没反应。王小川心里渐渐地有了一些伤感,嘴上仍是对王玉柱说:”看到了吧,刚刚是个巧合。“王玉柱抬起头,仍是微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你看,下雪了。“王小川急忙抬头看,果然是漫天的细雪,在这一刻安详地落进了寂静的老鹰峡这天下午王玉#jpjR不愿返回湾子村,坚持说王亢泽的灵魂在这里。他在山洞前面的树林里越走越远,喃喃地对王亢泽的灵魂讲话。王小川认为自己可以理解王下柱的心情,也不催他,只管自己在树林里转悠,拿着相机到处拍。可是天渐渐晚了,王玉柱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小川跑过去催,恳求道:”柱子哥,我们回去吧?“王玉柱不理他,继续往另一个方向漫漫走。王小川抬头看天,雪花渐渐地变大了突然老鹰峡里响起王小川的一声惊呼,把王玉柱吓了一跳,觉得声惊呼声是从山洞里发出来的,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看见王小川99地坐在山洞的边沿,双眼惊恐地望着峡谷里一个幽深的方向王干林担心地跑过来问:”怎么了小川?“王小川惊恐不已地说:”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哦“王玉柱疑惑地往那边走了几步,猜测着问,”是野兔吧?“王小川说:”不是啊,那个影子在树林里飘了一下就没了,那样子像是要赶我们走。“一听这话,王玉柱立刻返身走了回来,怒视着王小川,呵斥道:”你真当我是个神经病呀,编个哄小孩儿的鬼故事。“王小川笑道:”你不相信鬼呀?“”我当然不相信。“王玉柱走过来,望着王小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放在地上的王小川的背包,说,”你想回家就好我说,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心机么?“回家的路上天黑了,阴沉的夜空黑得彻底,只有落下来的雪泛着幽幽的暗白。王玉柱牵着王小川的手,走上山岗的时候看到脚下是一条白色的路,在黑夜里没有尽头地往前延伸着,这又让他想起了王亢泽,然而物是人非,此时此刻身边的人是王小川。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走累了就跟我说一声。“王小川问:”走累了跟你说一声有什么用?“王干柱}q想到王小川会问这一句,无奈地笑道:”我背着你走呀。“王小川”嗯“了一声,又走了几步,笑着说:”柱子哥,我走累了。“王玉柱说:”那你就坐在地上歇会儿。“王小川怒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背我么?“王玉柱笑着说:”刚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刚刚又不是现在。“  回到南京,到了五月,周秉昆要休年假,和五一黄金周加起来有半个月的时间,就竭力劝说王玉柱一起去旅游,王小川听说了,有心想让王玉柱出去散散心,也早晚跟着劝。王玉柱就把公司里的事清提前安排了一下,打算和周秉昆一起去九寨沟。王玉柱的兴趣不在于看景点,倒是喜欢在悠闲中向着远方一路颠簸,于是两人决定开车去,慢漫走,走累了就随处停留。周秉昆开了他的本田,让王玉柱坐在副座上,两人轮换着开车。
    一路上有点儿沉闷,王玉柱歪在座位上恍比念虑地想心事,周秉昆本来一个人也可以谈笑风生,但是渐渐地感到失落,也不说话了,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地扭头打量王玉柱,车里只有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前方有自动测速照相。“高速公路上的车辆都是令人警惕的车速马虎不得。
    周秉昆困了,打了好几个呵欠,他想超到一辆大巴车的前面去,但是那辆大巴车突然也要超车,连指示灯都没有打,斜刺里插到了周秉昆的本田车前边。这让周秉昆和王玉柱同时清醒过来,王玉柱急忙喊:”周秉昆。“周秉昆正在猛踩刹车,大巴车和本田车都快速地超过了两辆突然变慢了的载重大卡车。周秉昆气得要骂人。王玉柱说:”周秉昆,你靠路边儿停一下我来换你。“周秉昆说:”我不是累,就是有点儿犯困,王玉柱你陪我说话就行了。出来就是玩的嘛,你看你一直跟睡觉似的。“于是王玉柱开始找话题,却发觉这并非一个简单的问题,以前他开车而让王儿泽坐在副座上的时候,是不用发愁没有话题可聊的,王儿泽总有事清可以讲,那些说不完的繁琐的鸡毛蒜皮,在他和王亢泽的生活里总是显得很有意义:而此时他坐在副座上望着周秉昆的时候,却发觉这些事清都没法儿讲,周秉昆不是个倾听的人,让他觉得多数事清都失去了可讲述的价值他不知道该聊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周秉昆建议道:”王玉柱,讲讲你和你叔的故事吧,你喜欢讲,我喜欢听,你也需要把从前的故事讲出来,讲出来你才能解脱。你讲吧,讲多久都可以。“可是他还是觉得没法儿讲,这种话题,在他和周秉昆之间讲述是不平等的,是有顾虑的,他对周秉昆说:”不讲了吧,讲不完,不能讲得准确,还有,一讲出来,就好像变了。“周秉昆试探着问:”王玉柱,如果我想知道王叔在你心里究竞有多重要,你会怎么回答“王玉柱望着车窗外高速路两边飞快地向后流逝的风景,对周秉昆说:”我叔,他就是我的信仰。“傍晚时分两人在一个城市里停下来,住在一个快捷酒店里,双人间。两人都有些累,不想出去看这个城市的夜景,早早地吃了饭,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周秉昆先睡着,夜深人静时又醒过来,看到王玉柱还没有睡,拿着电视遥控器在换台。周秉昆鼓起勇气,对王玉柱说:”王玉柱,可能这不是合适的时间,我是想说一我们能不能试一试?“王玉柱扭过头来,忧郁地望着幽暗的房间里周秉昆的脸,望了很久,似乎在反复地衡量。
    他知道周秉昆在说什么,于是坐起身来下了床,过来躺在了周秉昆的床上。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彼此的眼神。周秉昆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王玉柱的身体,抚摸了一会儿,笑道”你的身体变化真大,你现在是个中年人了。“又敛住了笑容,怔怔地望着王玉柱的眼睛,低声说:”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有不同的魅力,以前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个谜,现在对我来说有种威严。“王玉柱没有说话,目p神中的比郁似乎淡薄了,渐渐换成一种调皮的神采,他也伸出手,没有触碰周秉昆的身体,而是在周秉昆的脸上捏了又捏。周秉昆就微闭了眼睛,6过头来吻王玉柱。
    但是这个吻最终没有完成,两人都感觉不自然,在贴近的那一刻等待了一下,两个并不火热的眼神又分开了。周秉昆疑惑地问王玉柱:”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你叔吧?“王玉柱说没有啊,我刚刚什么都没有想。”渐渐地猜到了什么,王玉柱的眼神里多了些无奈的笑,对周昆说:“可能是我们两个太熟了吧,彼此知根知底,还偏要搞这些气氛,都进入不了角色了  周秉昆看到王玉柱脸上的笑意,有些难过,穿着睡衣下了床,去窗口抽烟,扯开窗帘,看到窗外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灯箱广告的侧面,在城市寂寞的夜里荧荧地亮着,提醒你夜己经深了,此时此刻,应该是人生中困倦的时候。
    王玉柱说:”周秉昆,不要抽烟了。“周秉昆把烟头的红亮m灭在烟灰缸里,站在窗口处犹豫不决地和王玉柱商量:”可能是我们俩不习惯亲吻,以前也是这样,以后不再吻,只做别的事,或许就好了。“王玉柱怔怔地望了周秉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坐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说:”周秉昆,你不要再强求了,我们都自然一点儿,听从身体与精神的安排吧。“白天上路时,两人都觉得这场旅途已经变得沉重了。周秉昆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沮丧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王玉柱说,离开了城市,重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周秉昆说:”王玉柱,我该怎么办?离婚之后我把你当成了我全部的希望,可是现在我迷茫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周秉昆的眼睛里有了闪闪的泪光,王玉柱看到了,心里难过,指挥着周秉昆把车停靠在路边,他们换了位置,王玉柱开车,让周秉昆坐在副座上默默流泪。周秉昆说:”王玉柱,你不知道离婚的感受,离婚之后我的人生变得没有方向了,以前至少还有秩序,可是现在乱糟糟的我不可能再次接受婚烟,可是没了婚姻,我又活得什么都不是。“王玉柱笑着安M周秉昆,说:”你从小就人生没有方向,那时候不是活得挺快乐嘛。现在讲再多原因也不重要,你是清绪不好,在胡思乱想,闭着眼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周秉昆就听话地闭目养神,王玉柱专注地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半上午的时候,对周秉昆说”周秉昆,我现在也活得很茫然。其实你的清况比我好,你至少有个女儿可以牵挂,可是我真的是形只影单了。“周秉昆睁开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说:”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两个茫然的人,说不定会从彼此身上找到力量,变得不茫然,可是你偏偏又不愿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们想的不一样。“王玉柱说,”我不希望让软弱把我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我不想要太多功利的东西。如果我自己不够勇敢,对生活思考得不够清晰,我宁愿独自一人把这些问题想清楚。“周秉昆疑惑地问:”当年遇到王叔的时候,不是你最迷茫的时候么?“”那不是迷茫,那是绝望。真正迷茫的时候,我离开了我叔。“王玉柱若有所思地回答,又对周秉昆说,”有时候我们的痛苦不是因为别人不配合,而是没有问清楚自己的内心,周f昆,你现在就是如此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到中午,王玉柱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吃随身带的食物,看到路边有一处的护栏断开了,外面是个低缓的山坡,就调转方向将车开到山坡上。两人坐在山坡上吃东西,阳光高而远,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有车辆驶过来时,带着呼啸声风驰电掣地掠过,车辆远去时高速路上又变得静悄悄的。说不清这是哪里的一个陌生而荒凉的山坡,两人各自吃着东西,彼此没有话。王玉柱看到周秉昆闷闷不乐,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烯嘘,此时此地,让他觉得他和周秉昆仿佛是远离了人生的大路,别人风风火火地走在队列里,而他和周秉昆孤单无助地站在路旁。
    王玉柱问周秉昆:“周秉昆,你会不会对我有些失望?本来打算开开心心地出来玩,现在却闹得两个人都快乐不起来。”周秉昆回答说:“开开心心不代表就是一团和气,我本来就是想趁这次出来和你好好谈一谈,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也要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下去。”
    抵达成都后,两人决定停留一天,用来逛街和吃川菜。这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因为川菜而生动了不少,周秉昆饭量大,在这方面王玉柱也不逊色,以前和王儿泽在一起的时候吃得很谨慎,这次索性放开来大吃,中午两人吃得肚皮鼓鼓的,下午去市内的景区逛了逛,晚上又是吃得再也吃不下才停止。  离开餐馆时天边满是晚霞,从车窗里向外望,这个城市的悠闲气氛正浓,男男女女漫悠悠地在步行街上漫步,欢笑着从装修时尚的店铺里走进走出,似乎真正有特色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周秉昆兴致勃勃,想开车兜个大圈,可是王玉柱想休息了,催促周秉昆快点儿回酒店,周秉昆一边笑王玉柱不懂享受生活,像成都这种城市,好玩的地方多了,哪里能天一黑就睡觉呢一边还是开车和王玉柱立刻返回了酒店在酒店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王玉柱扭头四顾,看到远处的沙发上闲坐着几个男人,他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异样,这几个人衣着讲究,气质独特,多数是20岁上下的年青人,但是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长相端正,眼神里带着忧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每一个走进酒店的人。
    回到房间后,王玉柱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散,就问周秉昆:“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几个人?”他将那几个男人的长相描述了几句,周秉昆立刻笑起来,说:“你怎么会注意到他”王玉柱问:“他们怎么了?”周秉昆笑道:“他们是出来卖的?”王玉柱“哦”了一问:“你怎么知道?”周秉昆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周秉昆看人是非常准的。”
    们声王玉柱不再问了,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周秉昆也洗了澡出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觉得实在无聊,就对王玉柱说:“看电视太无聊了,在家的时候也能看,现在出来玩呢,要找点儿新鲜的事清来做。”然后把身子探过来一点,低声问:“王玉柱,要不我们把楼下的那几个人叫上来说说话?”
    王玉柱心里厌恶,冷冷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叫上来后做什么你自己打发。”周秉昆笑道:“反正现在闲着无聊,我看得出你对这些人感到好奇,就近距离看一看又怎么了。真的只是说说话,又不是乱来,我们同样付钱还不行么?”  说得王玉柱也有些心动了,他脑中的确也是对那个40岁左右的男人印象很深。他不说话等于默认了,周秉昆笑了笑,换上衣服出门去了。王玉柱一个人在房间里突然有些紧张,也坐起身来把衣服穿上,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王玉柱过去开了门,看到周秉昆站在外面,身后跟着的,正是他心里一直猜测着会不会被周秉昆带上来的人,那个40岁左右、眼神忧郁的男人周秉昆向王玉柱介绍:“这是老林,除了真实的个人资料不能问,其他的都可以聊。谈话的费用已经说定了,一小时200块,有点儿贵,你看行不行?”
    王玉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伸出手去和老林握手。他心里反复地在想:40岁左右?当年他遇见王儿泽的时候,那时候王儿泽是39岁。  王玉柱对这样的事清不擅长,也不热衷,坐在房间的最里边,看周秉昆和老林说话。周秉昆让老林坐在沙发上,他自己侧躺在床上,鞋也没脱,扭过头来问王玉柱:“你想听哪些内容”王玉柱觉得周秉昆这样的问话就像是当老林不存在似的,心里有些不安,急忙回答:“我听什么都行,你们自己随便聊吧,不用考虑我。”王玉柱就对老林说:“那你讲讲你在这里见过的有趣客人吧,拣最有趣的事来讲”老林面无表fw地回答:“客人的事清也是m私,不能讲。”周秉昆问:“那你说你能讲什么?”老林说:“你们是来成都玩的吧,我可以为你们讲讲成都。”周秉昆打断老林的话,问:“你是做什么的?”老林回答:“做服务工作。”“这不就是了。”周秉昆冷笑道,“讲成都?那我还不如找个导游呢。让你来,就是要听你讲最擅长的事,你见过而别人没有见过的事。”老林仍是说:“那是隐私。”周秉昆不耐烦了,大声道:“你不提名字不就行了么?还隐私呢,你不是说你服务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么?件件都是隐私可能么?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是在拖延时间,眼看着+分钟已经过去了,你再不讲,这200块钱你就别挣了。
    老林就讲起了他自己的一段感情故事情节老套,不知是真是假。王玉柱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心想这个老林未免有点儿古板了,就算忽悠也该忽悠个更精彩的,这个故事肯定不能让周秉昆满意,保不准周秉昆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他看不惯周秉昆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不尊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a8五喝六地说话。
    果然,周秉昆对老林#*了摆手,不满意地说:”算了算了,你不要讲了。“老林停止讲述,用自己特有的始终不变的忧郁眼神望着周秉昆,等待着。周秉昆指着老林说:”其实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你不会讲。我来教你如何讲出效果吧,你站起来。“老林站了起来。周秉昆”你把衣服脱了。“老林说:”脱衣服要另加100块。“”加个屁呀。“周秉昆怒道,”你这人一点儿都不实在,聊天的那200块钱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值。现在脱个衣服还要钱,我问你,要是到了8月那么热的天,你见客人的时候也穿这么多么?你干脆到俄罗斯卖去吧,每次都穿到最厚,一件一件地脱,脱一件收100.“老林面无表清地站着王玉柱觉得周秉昆的话太难听了,劝道:100就100吧。”可是周秉昆来气了,对王玉柱说:“你不要被这种人的外表给骗了。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转过头去,又对老林大声说:“你现在先不要考虑加100块钱的问题,你应该考虑的是这200块钱能不能挣到手。刚刚说的可是聊得我们高兴了再给,可是现在别说高兴了,气都被你气死了。聊聊天就20。块钱,这么简单的事清你不好好做,居然还真有你这么傻的人。”王玉柱远远地对老林说:“你照他说的做吧,100块钱我会加上去。”
    于是老林漫 %地脱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沙发上。他脱了皮鞋,脱了衬衣和裤子,里面穿的是背心和三角内裤,他还要继续脱,王玉柱急忙大声制止,说:“等等”望着周秉昆问“怎么还要脱光么?”周秉昆说:“是呀”王玉柱说:“不用再脱了,说好是来说话的嘛”周秉昆不高兴地对王玉柱说:“就脱个衬衣你肯付100块?你也真大方。”王玉柱对周秉昆怒道:“你这样做对人太不尊重了”周秉昆看到王玉柱生气了,就无奈地转过身去对老林说“那好吧,你就这样讲故事吧。”
    老林的心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靠墙站着,双手有时抱在胸前,有时垂下来按着墙璧,仍是讲起了那个干巴巴的故事。周秉昆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台灯,让昏黄的光线只照亮老林的身体和脸,于是老林的讲述失去了交流的成分,完全变成一场表演了王玉柱在黑暗中坐直了看,老林的个头儿不高,长得也不壮实,但是肌肉平滑,皮肤无疤痕,对于40岁左右的人来说是一副相当不错的身材了。老林说普通话,听不出是哪里的人,但是此刻在成都遇见,让王玉柱先入为主地觉得他的谈吐中带有许多四川话的痕迹,凡是有叠音和儿化音的地方,都咬字咬得像儿童一样含糊而柔滑。
    这个特征与年龄如此相映成趣,让王玉柱恍然认为老林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有时候王玉柱抬起手来挡在眼前,遮住自己望得见老林的脸和颈的目光,会发现年龄的特征在老林的身体上或隐或现,在同一个年龄的概念下,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个身体当成王亢泽。  那天晚上讲完故事之后,王玉柱付了钱,老林漠然地接过,低声说谢谢,就离开了王玉柱和周秉昆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周秉昆后来说:“这个老林,还真的有一套,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这种事。”王玉柱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接到了王小川的电话。王小川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断断续续地对王玉柱说:“柱子哥,青青生病了,乳腺上有肿瘤,需要做手术。”
    王玉柱吓了一跳,听到王小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他心疼不已,反复安慰王小川不要害怕,我这就回去。放下电话,立刻催周秉昆快起床,送他去飞机场乘飞机回南京周秉昆急忙坐起来穿衣服,穿了一半又纳闷地问:“王玉柱,那我怎么办?”王玉柱说:“我先乘飞机回去,我没办法,听小川哭得那么厉害,说不定情次比较严重”周秉昆又大声问:“我是在问你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这里怎么办?”王玉柱怔怔地望着周秉昆落寞的眼神,最后充满款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继续旅游了。”
    周秉昆又生气又无奈,不愿再说话了,穿好了衣服直接下楼去停车场。王玉柱乘电梯下楼,穿过酒店大斤时看到周秉昆已经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可是王玉柱走到酒店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在匆忙中又看到了老林的身影,还是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王玉柱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不甘,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的话,或许会错过一个重要的人。于是他转过身来,径首奔到老林面前,老林姑起来,比王玉柱矮了半头。王玉柱低声说:“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老林疑惑地想了一下,说了一串数字,王玉柱用手机打过去,听到老林身上有彩铃在响,就点头告别,在老林的目光中走出了酒店大门。酒店门前的本田车里,周秉昆低头点燃了一支烟青青的右边乳房需要做手术,可能要被切掉三分之一,这个消息把王小川震惊得也病了一王玉柱回到家后,王小川正趴在床上发高烧。王玉柱坐在王小川的床头,抚摸着他的头发“青青知不知道她的病清?”王小川一听,立刻拉着干玉柱的手开始哭,哭得王玉柱心酸场问不已,又想起了王儿泽的病,不由得长吁短叹。王玉柱去厨房熬了稀饭,喊王小川起来吃点儿东西,王小川坐在饭桌旁,看着稀饭上热腾腾的蒸汽,又开始哭。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发里王玉柱想多问王小川一些关于青青的消息,就问:“青青自己察觉到的症状是什么?”王小川还未回答,又是悲从中来,嚎淘大哭。王玉柱问:“青青现在在学校呢,还是回家了?”王小川还是哭王玉柱无奈,弦迫自己耐着性子等王小川的哭声止住了,低声问:“小川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你不能只会哭呀,我到现在许多清况都不了解。”王小川又想哭,弥忍住了,用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王玉柱说:“我决定和青青结婚,在她手术之前,我和她先订婚。”
    王小川高烧得严重了,哭得有些头晕,王玉柱不敢追问下去,剩下的时间里唤他吃药,哄他睡觉。他抽空去了一趟公司,下午赶回家做晚饭时,看到王小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天空阴沉欲雨,王干林望着王小川的背影,顿觉一阵凄凉,黯然地想到王小川又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了。他走过去坐在王小川的身边,看到王小川平静多了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真的决定和青青结婚了?”王小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青青最爱美了,这次做这个手术,对她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我没有别的支持她的方式我要用订婚来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
    王小川说完后心里伤感,眼眶里又旬目光浮现,侧过身来,把头埋在王玉柱的怀里。王玉柱抚摸着王小川剪得短短的像王儿泽的头发,感动而欣慰地笑道:“小川,你爸爸要是听到了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手术前一天,青青和王小川订婚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青青强颜欢笑,和王小川一起把订婚戒指拿出来炫耀给双方的家人看。青青的父母都来了,王小川这边的亲人只有王玉柱到场。对王玉柱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穿得整整齐齐的去招待青青的父母。青青的妈妈是会计,爸爸是中学高级教师,都是普通而善良的人,两个人都是大个子。王小川在饭桌上对王下柱说:“我和青青以后的孩子肯定也是大个子,因为青青家里就没有个头儿低的人。”
    王玉柱习惯了王小川的口无遮拦,怕青青的父母会不理解,就笑着解释王小川为何如此在意个头儿的高矮。青青的爸爸笑道:“这些小川都跟我们讲过,一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亲密无间。”青青望着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爸爸妈妈什么都知道,我们一家人彼此不再有秘密了”青青把“什么”一词强调得很重,王玉柱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顿觉轻松了口后来谈起王小川和青青结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想和青青住哪里都行,我给你们买房子。”王小川说:“柱子哥,我和青青商量过了,我们结婚后要和你住在一起。”王玉柱犹豫不决,说:“你们结婚后成一个家庭了,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算什么”青青说:“柱子哥,你要照顾我们呀,小川还计划着让你帮我们带孩子呢。”青青的妈妈也劝道:“这两个孩子多次在我们面前说要和你住在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王玉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事rA好像还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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