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所在的位置相对空旷,若有人靠近,老远就能看到。
    让裴正觉得有些诡异的是,拱卫司的人似乎没想过要对李家的人严加看管。
    他与李远闲聊这会,拱卫司没派人来阻拦也就算了,居然连个监督的人都没有,所有人进了驿站就没露过面,一点都不担心李家的人会偷偷逃跑。
    正当裴正仔细检查四周是否有人偷听时,李远按捺不住问道:“你的条件本公子也答应了,价值白银千两的计策呢?”
    裴正朝李远招了招手,附耳说道:“弃子若想摆脱弃子的身份,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至关重要。”
    李远闻言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道:“这种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还需要你来提示本公子?”
    裴正笑了笑道:“那李公子知道怎么让自己对李家至关重要吗?”
    李远眉头微锁:“本公子身为李氏嫡系,武道天资非凡,于李氏而言重要性是有的,可要说至关重要,恐怕还差的远。”
    “别卖关子了,来点实际的,你直接告诉本公子该怎么做。”
    裴正无比严肃回道:“拖延时间。”
    李远微微一愣,看着裴正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要拖延时间?”
    裴正一脸正色回道:“文烽之死,对于你我这种亲身经历的人而言,耳熟能详,可放眼天底下,却没几个人知晓。”
    “这时李家快刀斩乱麻,将你作为弃子推出去,外加上应对得当的话,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平息此事。”
    “拖延时间就不一样了,等到事情发酵,弄的天下皆知时,李家再想将你当弃子丢出去,就会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将你丢出去,不足以了结此事,换而言之,那些与李家有仇的势力,会抓住这件事不放,想让李家付出惨痛的代价。”
    “二是你作为李家嫡系被当做弃子这件事传出去,会让李家风评下降,试问连自家嫡系都能轻易放弃的家族,他的旁系会怎么想?他的盟友又会怎么想?”
    李远接道:“如此一来,本公子不仅不会被当做李家弃子,反而成了李家必须得想办法庇护的对象?”
    裴正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没错。”
    李远没有盲目乐观,而是冷静道:“想要弄的天下皆知可不容易,单靠拖延时间的话,至少得一个月,你觉得本公子能拖延那么久?”
    裴正拍手道:“道头知尾,李公子果然颖悟绝人,若想天下皆知,自然少不得有人推波助澜。”
    “李公子再加一千两,在下想办法替你促成此事,不知意下如何?”
    裴正猛不丁加价,让李远心里有点恼火。
    可裴正说的有板有眼,确实像那么一回事,为了保住性命,李远只能憋在心里,压价道:“五百两。”
    裴正摇了摇头道:“请人满天下散播消息需要花费大量银子,只有五百两的话,在下估计要亏不少,一千两,不还价。”
    “对了,这件事必须得等我拿到一千两真金白银之后再去做,口头承诺可使唤不了那些人,李公子提前想好该去哪里拿这笔银子,免得关键时刻栽了。”
    李远思索片刻,摇头道:“不需要你安排,只需你替本公子传信给长安皇甫家即可。”
    “当今兵部侍郎皇甫高是本公子外公,小时候他最疼我,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他,将事情缘由说清楚,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需要花一千两吧?”
    说实话,不是李远舍不得花银子,而是他担心裴正收了银子不办事,这种事没办法直说,作为世家子弟,他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裴正接过玉佩,随手塞入怀里:“只是送信的话,当然不需要一千两这么多,跑腿费五十两够了。”
    跑腿费五十两?你不去打家劫舍真是屈才了。
    李远脸颊抽搐了一下,果断应道:“好。”
    “不过……”
    李远故意拉长语调,欲言又止道。
    裴正接道:“不过什么?”
    李远目光灼灼看着裴正:“你这计策虽然不错,可哪里值的了白银千两?若你没有更好的办法,本公子先前许诺的那一千两,恐怕得反悔了。”
    裴正轻笑道:“当然不止如此,这种方式虽然有效,可并不保险,比如,在确保李家的利益不会损害太严重的前提下,李家依然可以拿你当弃子,额外再付出一部分代价了结此事。”
    “人是健忘的,一时风评下降影响不了李家大局,要不了几年,就会恢复正常。”
    “何况维系关系的方式,不只是情谊,更多的是利益,只要有利可图,李家永远不会缺乏盟友。”
    “而与李家有仇的那些势力,也不必有太高的指望,李家能屹立不倒,除了数不尽的仇家,肯定还有数不尽的盟友。”
    李远听的有些不耐烦道:“本公子比你更清楚李家背后蕴含多么巨大的能量,不需要你来提醒本公子一遍,你继续说你的办法。”
    裴正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次确认没人,低声道:“很简单,将李家彻底拖下水。”
    李远反问:“难道你觉得李家还没被拖下水吗?”
    裴正摇头:“算,但远远不够。”
    “那怎么个彻底拖下水法?”
    李远有些好奇问道,礼部侍郎在李府被人毒死,还不算将李家拖下水,那怎么才算?
    裴正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比如,有人告诉大夏朝廷,李家是因为家主下令才毒死文烽的,李家和胡人私下有勾结,李家试图谋朝篡位。”
    李远闻言浑身发寒,颤颤巍巍问道:“你说的有人,不会是本公子吧?”
    裴正反问道:“除了你,别人说出来谁会信?拱卫司还是陛下?”
    李远脸色瞬间阴沉似水,压低声音怒道:“你想害死我?若我说了这些话,李家岂能容我?”
    “以这种方法度过这劫,就算朝廷下令将本公子释放,等回到李家,立刻会被执行家法乱棍打死你信不信?”
    裴正笑了笑道:“在下当然信,可这些话传出去,谁能证明是你说的?就不能是拱卫司屈打成招的?亦或者干脆就是拱卫司做的假证?”
    “这几条罪名要是落实下来,都够李家灭九族了,试问李家谁还敢放弃你?谁敢让拱卫司坐实这件事?”
    “你这弃子,自然就做不成了。”
    李远怒道:“可这要是弄砸了,会害了整个李家,本公子绝不会这样做。”
    裴正不以为意道:“弃子就要有弃子的觉悟,你若有不惜拖着大家一起去死的决心,何愁别人将你当做弃子?”
    “在下言尽于此,命是你的,要不要这样做,李公子自己决定。”
    李远死死盯着裴正:“本公子怀疑你在故意坑害李家。”
    裴正伸了伸懒腰道:“我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公子怎么保命,李家作为大夏顶尖世家大族,是随便就能坑害的了吗?”
    “对了,提醒李公子一句,那些不利于李家的话,一开始不要说,等到拱卫司用刑了再说,一来拱卫司会认为是真的,二来李家会认为是拱卫司编造的。”
    “唯有如此,不管拱卫司和李家谁胜谁负,李公子都能安稳活下去。”
    李远依然死死盯着裴正:“你为什么要坑害李家?”
    裴正微微皱眉,点头就走,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李远向前一步拦住裴正:“把话说清楚再走。”
    裴正翻了翻白眼:“午间休息时间不多,在下还得去准备吃食,实在没有心情与你谈论此事,你若觉得在下是在坑害李家,大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提出计策在我,用不用在你,李公子何必如此纠结?”
    李远还想再问,远处忽然出现了邱百户的身影,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大嗓门。
    “大人有令,未时出发,务必在夜幕降临之前进入长安城,你二人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误了大人的计划,你们担当的起吗?还不快去准备?”
    裴正笑呵呵回道:“卑职这就去,多谢大人提醒。”
    李远见状,自知再也没了与裴正单独闲聊的机会,心情复杂。
    ……
    未时三刻,一行人骑马在官道上狂奔,负责在前面开路的邱百户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向前扑去,滚落在雪地上。
    而他所骑的那匹马,同样扑倒在地,只是没能醒过来。
    “吁~”
    一连串马停下的声音响起。
    周青策马来到邱百户面前,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
    邱百户拱手道:“回禀大人,属下骑的这匹马不堪劳累,暴毙了。”
    周青有些不悦道:“先前本官不是让你们检查过自己骑的马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邱百户低头道:“属下该死。”
    周青摆了摆手道:“该死倒不至于,只是本官急着赶回长安,你马没了,本官就不等你了,等你找到驿站,自己骑马追上来吧。”
    “天黑之前要赶到长安城,知道了吗?”
    邱百户如释负重道:“卑职遵命。”
    周青说完朝其他人下令道:“继续前行。”
    众人闻言挥动马鞭,加速前行。
    裴正往前跑了一段,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那里的邱百户,默默道:“这只是开始。”
    ……
    酉时二刻,周青出示了一块令牌,带着众人踏进了大夏帝国中心——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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