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双目微红,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恐和慌乱。
    有些事,她以为自己能做到,但真到了最后关头,她才知道她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
    绝望排山倒海地向她压来,她觉得四周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杀意,她对自己千百遍地说要冷静要冷静,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但她怎么也控制不了由内而外生出的恐惧。
    荣王出现在堂前,皇帝和太皇太后也在。
    那人没有对她说过这些可能。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天子和太皇太后会站在唐小鱼的一边?话里话外都是维护她的。为什么唐小鱼有这样的好命?明明以前是个只会流口涎,痴傻呆丑的丫头。只有她们姐妹同情她,愿意照顾照顾她。
    可现在看看,原来又傻又丑的丫头,身上穿着最尊贵的公主冠服,有了高贵的出身,配了俊逸的夫婿,有皇帝护着,太皇太后宠着。而她自己呢?努力了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
    常思泪流满面,她是不甘心,有谁能甘心呢?
    她明明比她聪明,比她漂亮,比她更懂得如何讨好人,可为什么上天将宠爱都给了她,而不是自己?
    曾经教导过常思礼仪的嬷嬷和她原来的所住之处的街坊邻居一个个作证,常思安静地跪在那里,眼泪不流了,心也成了死灰。因为皇帝就在当场,她刚刚的话只要被推翻,一个欺君之罪便逃不掉。
    欺君,即是死罪。
    她常思,没了活路了。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听着公主与人商议拐人买卖的事喽,因为她当时还在京城。”康郡王摸了摸下巴,“那她说的荣王长孙与公主的私情,也不可信?”
    那嬷嬷犹豫了片刻说:“老身不知道这些,不过常姑娘平日言谈之中,似是对长孙公子充满爱慕,与老身所学也都是贵门深宅的应对,有一日无意流露了一句,说是将来定能进入荣王府,成为长孙公子房中的娇客。”
    康郡王回头对荣王笑道:“王叔啊,咱家大侄儿可真是抢手,能让这姑娘苦苦等三年,还因爱生恨来告咱们大齐的公主了。”
    荣王瞪了他一闭嘴吧你。”
    裴简上前一步,对康郡王说:“观此二人行止,不可能是因私诬告,背后必有人指使安排。我想求个恩典,若他们将幕后指使人供出,可否免其死罪?”
    康郡王回头看皇帝。
    皇帝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准。”
    “只要你说实话,”裴简站在常思面前,“可饶你一死。说吧,是谁?”
    常思慢慢抬起头来:“您真想知道?”
    “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人我并不认识。”常思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只有一次,我被带到一处见了一个人,是个女人。她坐在屏风后面,跟我说了几句话。告诉我,只要我能按着她说的做,她便保我进侯爵府或是王府,做侧妃。”她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我当时问她,我凭什么能信她。”
    裴简眉头微微皱起,眼前的迷雾正被什么东西驱散,像是一股线,也像是一只手,慢慢的,很多隐藏在迷雾之后的事情都清晰了起来。
    “她说,就凭她是侯府的嫡女,且即将是某位亲王的王妃。”常思说,“我离开的时候,在乘坐的马车上看见一个字。我猜出了她的身份。”
    “那个字,是‘裴’。”
    裴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很好。我想你说了实话。我不但会为你求情免了你的死罪,还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他双眼微微眯起,唇边浮起一丝冷淡的甚至是残酷的笑容,“我会让你进荣王府。”
    常思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这就像一场闹剧,敲锣打鼓弄出了惊天的动静,结果没有多久便草草收了场。
    太皇太后觉得很没意思,对孙子抱怨说:“哪有这样儿做事的,半点不过脑子。白让我这么期待了,结果从人到事,就像是在过家家酒儿,原本是步好棋来着,结果行事不周密,这么多漏子,可不是正让人抓把柄吗?没劲,没劲,蠢透了。”
    裴简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他没有等到结案就先一步带人回到了镇南侯府。
    封爵的旨意一早已经传到了府里,按着老例儿,府里应该张灯结彩以示庆贺。门楣上虽然挂着两盏红灯笼,只是那红色在烈日映照下显得有些孤凄,令人感觉不到欢愉喜庆,反而添出一抹诡黠的阴森之气来。
    裴简挑眉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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