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夜宫,潜渊殿。
    新皇坐在王座之上,身披着藏蓝色的金纹华服,头戴着工匠制作的仿制版哲人王冠。
    登上汐皇之位的三皇子,真名汐白,现在不过26岁,正值壮年,他面孔方正,一头海藻般深沉的绿发梳向了背后,被发胶粘得死死的。
    在汐地帝国官方的报纸中,他被评为百年难有的圣贤明君,不但拥有数十个博士学位,学富五车,而且品德高尚,作风廉洁,更是曾经成功地治理过鲨城,让鲨城的经济抵达了帝国前列。
    但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宣传。
    他之前不过是个流连赌坊红街,不学无术的纨绔,他虽然没做当街强抢民女那么low的事,但像是豪掷千金买下根本没有卵用的所谓古代珍奇,像是邀请一堆权贵开个海天盛筵,或是贪墨帝国发下来的补助这些事他可是没少干。
    总而言之,除了正经事,他什么都干。
    但命运或许就是这么奇妙,他从未对这宝座产生过兴趣,也从未想要体会下登上龙椅的滋味,但他就是上来了,坐在了这金银铸就,镶满了珍珠和钻石的王座之上,只因为其他合适的人选都死了。
    “或许,这就是强运,属于我的强运!”
    第一次坐上这里的那一刻,他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说,只觉得火热的热流从头到脚,快速跳动的心脏涌出无数的豪情壮志和帝王威严。
    他头戴着那沉重的贵金属打造的王冠,俯瞰着弯腰敬拜的群臣,感受着这天下尽在掌控的快感,他现在依旧记得这一刻——
    灰暗而无趣,缺乏刺激的生活? 在那一刻? 像是闪烁的万花筒,有了无数明媚的光泽!
    然而……
    “那时候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这该死的椅子又冷又硬? 坐着真膈屁股!”
    “一天天就没什么好消息!”
    “废物,全是他吗的废物!”
    汐白在心底咒骂着? 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冷若冰霜成为威严的保护伞? 但他很快便忍不住? 焦躁地转头,扫视着这空荡荡的宫殿,那些潜藏在廊柱后面,埋藏在角落间的阴影? 像是无数涌动爬行的毒蛇? 向着他爬来,在地上留下更加深沉恶毒的痕迹。
    这些黑暗汇聚,像是一张遮蔽天空的大网,遮蔽了他的全部视线,仿佛在吞噬着这个世界。
    “呼——”猛烈的眩晕感让他下意识地抖了抖? 接着,他回过神来? 心有余悸。
    “您又看到了……”宫殿中唯二的活人,那一直弓着身子的新首相? 珠华伯爵,正抬着他那毫无敬意的脑袋? 用一双如豺狼般的阴戾眼神? 探寻着汐白的状态。
    “闭嘴!”汐白怒吼了一声? 身子僵硬得像是冬天里的木棍,他生硬地打断了珠华伯爵的话。
    但很快,他又压下了心中的满腔怒火,尝试着恢复了平静:“咳,咳咳,我是说,珠华伯爵,你失礼了。”
    “陛下,我只想表达我对您的关心。”珠华伯爵重新低下了头,看着空无一物,由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还需要鲸落主教再为您……”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上次不是已经驱过魔了吗?我现在已经没再看到过什么幻象了!”汐白再次说道,他拖着声音试图让自己更加沉稳自信,“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污染,你今天带来的这些消息,才是真正让人痛心的。”
    “陛下,抱歉。”珠华伯爵毕恭毕敬地道歉,但迎来的,却是汐白更加冰冷和愤怒的埋怨。
    “抱歉!抱歉!抱歉?你只会抱歉吗?海城前线大败,明天就会满城皆知,明天那些初阳人,就会从南边一路打上来,你就只会抱歉吗?第四季度我们的gdp同比跌幅34%,失业率上升到15%,抱歉有用吗?珠华伯爵,珠华首相,你想让汐地在我这里亡国吗?”
    “不,陛下!”珠华伯爵抬起了头,看着这满脸怒火的年轻人,面容平静,语气也分外平和,“但凡事皆有代价,如今的局面,我以为您在准备开战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呵。”汐白咧开了嘴,嗤笑了一声,“我想好了?现在这成了我的责任了?呵,呵哈哈哈哈!好,很好!那意味着,我们败了,我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成为丢掉祖先千年基业蠢货,成为那些家伙嘴里的废物?”
    “毕竟,您才是皇帝,您才是汐皇。”
    “对,你说的很对,那你为什么不他吗的听我的命令,把海城给赢下来,你为什么不给那些失业的刁民发救济金?他们已经开始闹了,他们很快就要闹到这里,闹到这汐夜宫的前面,你去顶?”汐白恼怒地大吼着,用力地掰着王座之上镶嵌着的珍珠。
    但面对这这样的怒火,珠华伯爵依旧一脸平静,淡淡地说道:“因为已经没有钱了,陛下,财政部已经没有钱了。”
    “没有钱?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多,几亿亿珠的钱,去哪了?你告诉我,去哪儿了?”吼到最后,汐白已经没有了利器,他瘫软地坐在王座之上,手里紧紧地拽着硬扣下来,还连着银刺的珍珠,感觉不到那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的痛苦。
    “巨鹿和驼山不再购买我们的国债,军费因为战线拖长而超支,有很多原因,陛下,但还有解决的办法。”珠华伯爵说道。
    “说。”汐白抬着眼皮,看着面孔深沉,仿佛藏了海一般的心思的新首相,有气无力地吐出了一个字。
    “割地,求和。”
    “你说什么?”汐白啪的一声站了起来,很快啊。
    “求和,或者说,投降。”珠华伯爵看着汐皇,郑重地说道。
    “你让我投降?滚!”汐白怒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怒极攻心,他用力地甩着胳膊,将手中沉重得大珍珠扔向了珠华伯爵,仿佛狮子一样狰狞地咆哮:“你给我滚!!!”
    啪!
    珍珠撞在了柱子之上,磕掉了一块水泥,自身也裂成了两半。
    珠华伯爵露出了细微的惊容,背后渗出冷汗,他也没有想到,这一任汐皇,竟会像是贱民吵架一样,把价格昂贵的珍珠,当成暗器投掷,索性准头不佳,擦身而过。
    但珠华伯爵也有了一丝恼怒,他冷着脸说道:
    “陛下,这已经是综合考虑之后,最好的方案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言尽于此,我劝陛下耗子尾汁!”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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