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河是个乖乖仔,小时候贫困,一心学习,成绩优异,人生当中除了上学,几乎没有别的印象深刻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活跃的爱好,很宅,不怎么社交,爱上一个人,就满脑子都是他,一天到晚好像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事。没经历过社会生活,幼稚又爱幻想,活在象牙塔里。
    周正则不一样,周正有着很丰富的社交活动,空闲下来的时间很少。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出来闯荡,打过架,要过债,离过婚有过女人,见过风浪,性格有棱角,理智,看东西透彻。他的经历和生活离阮静河很遥远,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而爱情需要牺牲,背景不相同的人,可能因为对方的生活对自己来说很陌生,因而更有吸引力,却也因此有着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他们需要彼此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去容纳对方的一部分。
    张爱玲说,于千千万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年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
    在街上擦肩而过的行人,旅行遇见的商客,你每一次坐火车,每一次吃饭,碰见的那些男女老少,一辈子跟你可能就这么一次相遇。能认识你爱也爱你的人,真的很珍贵,是大缘分。
    可是缘分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有时候突然间来,有时候突然间,一下子就走掉了。
    第7章 又见
    2014年二月,新学期开学,邓紫棋一曲《泡沫》,早已经红遍大江南北。
    阮静河隔壁宿舍有个同学姓陈,从一开学的时候就表现的比他们都成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从大一就开始做各种小生意,后来大二的时候,生意越做越大,就准备把他晚上的一个兼职给辞了。要辞之前,他给他们班的人说了一下,问有没有愿意接替他的职位,他可以帮忙向店长介绍。
    不过他那兼职很挣钱,每周二四六晚上六点到九点半,一个月一千五。这个可比做家教要划算,最重要的是,这还不耽误白天做家教,上课。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阮静河很兴奋地承接了下来,这样一个月下来,居然也能赚两千多。他姑姑每个月按时给他打的生活费,他全都存了起来。
    这世上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的事,就是感情。感情可以让一个原本很幼稚的人在一夜之间变得理智起来,阮静河跟周正的感情让阮静河也成熟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爱上男人这个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了,于是他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而作为一个同志,如果将来想要能够有幸福的生活,其中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一定的经济条件,说白了,就是要有钱。
    对于同志来说,经济独立,社会地位超出一般水平,才有幸福的可能。如果仅仅作为普通人,玩几年迫于压力结婚生子,几乎是必然归宿,否则的话肯定诸多困难,痛苦异常。
    阮静河打算从现在开始,就开始攒钱,将来毕业了,才能有更多选择。
    于是他就把自己的生活排的满满的,排满的好处除了能赚更多的钱,就是忙。
    他忙的,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了,周正从他的脑海里,从一整天的霸占,到偶尔的想起。
    他居然已经心静如水,不再觉得痛苦。
    除了周六周日接家教,他还接了一个网上授课的兼职,每周一三五晚上九点到十点,讲一个小时。因为住在宿舍里头,他们宿舍是他们班男生宿舍里头最热闹的,其他宿舍的人经常来他们宿舍大牌或者打游戏。他觉得有点吵,考虑了一周时间,做了个决定。
    他搬出宿舍,在学校外头的城中村租了个房子。
    房租并不贵,一个月六百,以他现在的经济水平,完全负担起了。房子距离他们学校也不算远,从他们学校南门出来,走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他租住的房子那里。
    房东姓王,他一开始叫王阿姨,因为对方大概比他姑姑的年纪还要大,听说女儿已经出嫁了。但是他们宿舍的郭亮,嘴巴却甜的很,帮他搬东西的时候,听到他叫王阿姨,笑着说:“你会不会叫人啊,你家阿姨这么年轻?要叫王姐!”
    他们宿舍其他几个人,都开始张口喊王姐,阮静河只要跟着改了口,叫的王姐喜笑颜开。
    因为紧挨着学校,这个城中村的住户,几乎家家都腾出一部分房间来用来出租,王姐家也是。她们家是一个两层的小洋楼,王姐夫妇俩住二楼的右半部分,楼下和二楼的左半部分都出租了出去,阮静河就住在二楼,和王姐他们对门,王姐平时经常来送点吃的给他,因为这房间以前是一对情侣住的,里面冰箱柜子什么的都有。
    因为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而且他打算长时间住,所以还买了锅碗瓢盆酱醋茶,胡同口临近大姐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两三个商贩来卖东西,时下的蔬菜瓜果都有,旁边还有个固定的商店,一个卖馒头和面条,一个卖肉。每天回到自己的小窝,自己做个饭,也是过的自在逍遥。
    阮静河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将周正给淡忘了。
    这是个很奇妙的感受,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重情义的人,痴情而且专一。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真的每天都想周先生想到痛苦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每天就抑制不住地疯狂想念,可是如今他不想了,居然一下子就完全不想了,中间连个过度都没有。
    他觉得他可能是个很薄情的人,就像他自以为很孝顺,其实也只是心里这样想,他终究还是个幼稚的人,总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他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忠贞,他也会变心,也会忘记一段很深刻的感情。
    但是,有些人不想,是你可以忽略了他。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试图掩藏的那些感情,一下子就又喷涌而出。
    阮静河没想到周正会到他兼职的咖啡厅里来。
    他看见周先生的时候非常偶然,也并不是去服务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自己的客人是周正,他是从周正一进来就看见了,他正端着咖啡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来,所幸他穿的是制服,周先生并没有看到他,他赶紧把客人的咖啡送过去,就进了里间。
    但是他们经理可是个厉害角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员工偷懒,一看见他在里头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站着?”
    “外头没客人叫……”
    “没客人叫你也得在外头守着啊,万一客人有需求找不到人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张桐他们……”
    “他们难道拿的比你少,去,站外头去。”
    阮静河只要从里头走出来,冲着张桐挤了下眉眼。张桐说:“你可真是,明知道这母夜叉最不喜欢我们去里头,你还当着她面进去偷懒?”
    阮静河没说话,偷偷朝周正那里看了一眼,看见周正已经坐下来了,他赶紧推了一下张桐,张桐说:“不说了那几条你负责么?”
    话虽然这么说,张桐还是过去了,阮静河微微背过身,心里头紧张的厉害。
    他看到周正,居然一下子觉得很辛酸,说不出来的一种感受,心砰砰直跳,却唯独没有从前的怨恨。
    周正是和一个中年的男人一起来的,对方看派头应该也是个高管,胖胖的,戴着金丝框眼镜,好像是来谈公事。他忍不住偷偷地看,每看到周先生抬头,就赶紧又背过去。
    就在这时候,外头进来了两个人,阮静河已经形成了习惯,看到客人进来,立即微笑微微弓腰:“先生您好。”
    话一出口他就冒汗了,一直手足无措,客人看了他一眼,找了最近的空位坐下,他偷偷朝后看了一眼,原来是虚惊一场,周先生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在谈论公事。
    他虚了一口气,张桐却觉察出了什么,低声问:“那客人你认识?”
    阮静河看他在指周先生,赶紧摇头:“不认识。”
    “那我看你老紧张地往那儿看。”
    “我有点肚子疼,想去个厕所。”
    “那就去啊,母夜叉又不管这个。”张桐说着就笑了:“有我们呢,你去吧。”
    阮静河就去洗手间,在那儿磨蹭了好长时间,等再出来的时候,周先生那个位子已经空了,人已经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很失落,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么。张桐笑说:“去那么久,便秘啊你。”
    阮静河尴尬地说:“腿都蹲麻了。”
    “你知道么,刚店长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上厕所,她就说,上个厕所要那么久?”
    “她人呢?”
    “走了,说是去婆婆家接孩子。”
    阮静河在那站得笔直,眼睛又朝周先生原来坐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心里头对周先生的那种旧情复燃的伤感转瞬就消失了,都已经过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当时是自己主动斩断的感情,那就不要回头。
    可是他这种人,心里头一旦牵扯到感情上的事,就会心乱如麻,一直胡思乱想,想的多了,他对周正已经熄灭的怨恨,就重新涌上心头。
    那么无情无义的男人,他为什么还要记着,难道他受的痛苦还不够多,难道他就那么贱,还要贴上去,再被他践踏?
    他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怨气让他将身板挺的更直。从街上通过玻璃,他笔直的身影看的清清楚楚。街旁的车子里,坐着一个人,静静地透过玻璃,看着站的笔直的阮静河。
    第8章 如你一般的人
    四川这个城市,夜生活并不算丰富,晚上十点才从店里出来,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阮静河和张桐他们走到街边,等出租车,可是他们这段路很难打车,张桐推着摩托车问:“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打的到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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