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看着夏雪菲,呆呆的睁大双眼,不停的摇头:“不行的,菲姐!这样绝对不行!”
    夏雪菲抿了抿唇,拿出手机:“我自己订!”
    看着她熟练的操作着手机,李婷上前一步,低声说:“菲姐,前往那边的航班已经全部停了!”
    夏雪菲的手指无力的松了下来,她已经看到了,在那个干净的白蓝网页上,她想去的地方后面是一溜的红色“停运”警示。
    夏雪菲的眼泪再次慢慢从眼眶中溢出,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熟悉的花架上面的绿萝已经开始垂条,绿色的叶子舒展着,带着勃勃生机和无尽的希望。
    吸了吸鼻子,夏雪菲慢慢的从通讯录中找到了那个刚存上不久,但是确一次也没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林宇平双眉紧皱,盯着眼前的文件已经看了快半个小时,旁边的办公室人员也已经在他桌前站了半个小时,她腿有些酸,但是却不敢提醒,林部长脾气不错,上任一周多,对他们这些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态度和蔼,甚至在他们给他拿文件的时候还会礼貌的说谢谢,但是看着他已经明显走神的样子,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眼中带着几分同情,自己的小儿子现在生死不明,可是突然爆发的战争也促使国家必须立刻调整各项部署,这个时候外交部门的工作压力和重要性,让这位新任部长一步都不能离开,但是作为父亲他又怎么能不担忧!
    微微向上提了提腿,有些犹豫的张了张嘴,刚想出声小声提醒下,就听到放在林宇平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一室静寂的铃声让两人的心跳都停顿了下,林宇平飞快的抓起手机,看了眼就接听了起来:“喂,雪菲吗?你不要担心,小嘉不会有事的……什么?”
    “我要去W国。”雪菲一边抬手抹去眼泪,一边冷静的重复了一遍。
    林宇平原本就一直皱着眉头听到她的要求后皱的更紧了,果断拒绝:“不行!”
    夏雪菲抿着唇,微微垂眸,就在林宇平一声长叹之后,准备缓和情绪劝劝这个有些冲动的姑娘时,就听到了夏雪菲微微带着哭腔,但是却拼命压抑的平静声音:“叔叔,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很忙,不管是工作,还是担心林嘉,这个时候都是你最烦心的时候,而我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你一定觉得我是因为震惊而冲动,因为难过而思维混乱吧?”
    林宇平慢慢合上嘴,静静的听着电话那边女孩子平静的说着:“可是,我没有,我……想去那里,我不知道电视台的设备什么时候能好,也不知道D国的救援什么时候开始,我只知道,现在的每一分钟,那里都不安全,对林嘉来说,他面临着战火的危险,可是对我来说,我面临的是分分秒秒的煎熬,这种煎熬一点都不亚于他……我没办法在这里安心的等待,更没有办法在他处于一个危险的环境时还能安稳的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等待……”
    林宇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慈爱的疼惜和无奈,微微叹了声,放缓了声音:“雪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们都是小嘉的家人,我们对他的爱是一样的,所以你的感觉我也一样,但是……你忍心让我们做父母的再已经担心一个孩子的时候再多加一重担心吗?我们不年轻了,孩子……听话好吗?”
    夏雪菲的哭声再也压不住了,呜咽的声音传进林宇平的耳朵里,她死命的咬着手指,哀求道:“叔叔,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懂事,可是……我想他!我恨不得张双翅膀去看看他好不好……我……”
    电话那边的女孩儿已经呜咽的说不下去,断断续续的哭声让林宇平的心一阵一阵疼痛,这是他们的孩子,他宁可现在能够和这两个孩子的处境换一换,也不愿意让他们如此伤心。
    “雪菲,叔叔帮不了你……”林宇平比了比眼睛,从昨天得知消息时的震惊和担心在这一刻全部无力的化成了眼角的丝丝泪意,靠向椅子后背,仰头看着前面挂着的一幅字,那是他父亲在他出国时送给他的,“行远道者,假于车马;济江海者,因于舟楫。”
    这幅字的目的在于提点让他不管在外多少年,不管做任何事情,不管他受到什么样的追捧,不过都是因为他的背后是强大的祖国而已,失去国家这个支撑,他就什么都不是!他从事外交工作30余年,处理过很多问题,解决过很多问题和冲突,他也知道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作风强硬,可是此时,林宇平无助的抬手遮住双眼,低低的对着电话说:“民航停运,叔叔没有办法帮你去W国……”
    李婷担忧的看着从早上挂断电话之后就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夏雪菲,有些不安的给焦华珍打了电话。焦华珍昨天晚上将雪菲安置好之后,一直到早上还十分不放心,但是H国负责《桑耳》拍摄的团队刚好今天抵达帝都,作为这个项目的一个协调负责人,在雪菲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必须出面迎接的,担心的离开时,还再三交代李婷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夏雪菲,不要强迫她任何事情,但是也不能答应她任何要求。
    焦华珍的号码还没有拨通,就听到夏雪菲声音微哑的叫了声:“李婷……”
    李婷连忙将手机装好,跑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问:“菲姐,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夏雪菲的目光无神的看着外面洒满阳光的小花园,指了指:“那片是不是开花了?”
    李婷转头看过去,果然在一大片毛茸茸的绿色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和红色,是玛格丽特的花苞,转头看着夏雪菲笑着点头:“是的,菲姐,是花苞,大概再过两天就开花了……”
    夏雪菲含着眼泪的眼睛眨了眨,梦里的她手里提着水壶,面前的一大片玛格丽特开的热闹,可是……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花园里,看着一丛玛格丽特上面花苞,摇摇头:“不,我不要一个人管理这个花园,这明明是你的工作!我不要给它们浇水,我只负责送,你负责养的……”她转身看着跟在后面的李婷,一字一顿的问:“李婷,我要去W国!我必须去!”
    ****
    港城,机场,当带着国际人道救助组织标志的专机缓缓飞上蓝天时,李婷满脸不安的看向天空那个越来越小的小点。
    夏雪菲的焦虑和恳求让她不忍说不,她也没想到去年她在朋友圈里发的关于自己同学做国际人道救助的照片会被夏雪菲记住,在所有人都告诉她没有办法可以到W国时,她会想到自己当时的无心之举。
    经过和自己同学的联系,得知在战争爆发之后,唯一被允许并且可以到达战争边沿的出了军队就只有国际人道主义救助组织,而整个亚洲只有港城有这个组织的办事点。
    夏雪菲得知消息后,几乎什么都没顾得问,带上带上她身边所有的卡,就连夜飞往港城。当她带着几乎小半个超市的食物和水出现在这个救助组织办事处时,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参与国际救助不是谁都可以的,首先你要有这次救助所需技能要求的相关证件,其次你必须是国际救助组织的注册志愿者,最后你要有基本的自救能力,很显然,除了第二个,其他的夏雪菲都不具备,即使就是第二个,也是夏雪菲听说之后,立即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现场拿着手机注册的。
    港城国际人道主义救助组织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个已经有些憔悴,但是还依然好看的女明星,相互无奈的对视一眼,从刚刚开始,不管他们如何向她解释参与国际救助的基本要求,她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不停的看着他们重复着自己的技能。
    “我可以给大家提供所有的生活物品,所有的!包括前去的队员和受救助的难民们,我还会三国,不,四国语言,我会包扎、会止血、会心肺复苏、会简单的格斗……对,我还会骑马,你们就让我去吧……求你们了……”
    天边已经看不到那架飞机的影子了,李婷无奈的叹口气,想到夏雪菲一遍一遍请求这个办事处让她去的场景,暗暗在心里祈祷她和林嘉一切平安。
    ****
    W国,一个世界地图上不过麦粒大小的国家,而他周边和他一样大小的几十个小国家也成为世界地图上色彩最丰富的一小片。
    对于W国及其周边邻国,在这场战争之前,让他闻名于世的是他丰富多样的能源资源和他几乎与偏执的宗教信仰,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它美丽的让人惊叹的景色。
    因为不定时的轰炸袭击,飞机只能降落在W国的邻国,剩下前往W国的路程,夏雪菲他们和其他国家前来救助的志愿者只能坐车前往,夏雪菲他们被集中安排在两辆小卡上,坐上这个完全露天的后斗,夏雪菲在摇摇晃晃的行驶中开始左右打量这个被战争打扰的国家。
    夏雪菲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区域,但是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印象中国界很模糊的地方的白天应该是一片碧海蓝天,夜晚是一派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然而当燥热的风吹开她遮在脸上的蒙面纱时,灼热的温度和刺鼻的火药味让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这个国家所有美好的记忆。
    距离W国的国境线越近,作为交战国的邻国也出现了被波及的痕迹,原本平坦宽阔的道路已经被炸的坑坑洼洼,尽头天依旧蓝的很梦幻,但是两旁偶尔出现的断壁残垣却让这片天空寂寥的有些荒凉,夏雪菲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一直有液体控制不住的想要流出,她低头轻轻擦拭掉,就听到旁边一位带着眼睛的年轻男人低声说:“第一次到南非时,刚好赶上南非高发的瘟疫爆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角落会有人这么悲惨,当时我和你一样,眼里一直含着泪水,尤其看到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然而慢慢的,走的地方多了,眼泪就再也流不出来了,不是因为麻木,而是知道那种悲悯无用!”
    夏雪菲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叫张平,无国界医生,夏雪菲听过他的履历,三十二岁时他就已经是港城国立医院小有名气的消化内科的专家了,就在36岁那边,事业蒸蒸日上的他突然脱下了国立医院的白大褂,递交了辞职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转行时,他却穿上了无国界医生的白大褂,和这个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志愿者一起奔波在每个需要他们的地方。夏雪菲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对于这样的人她一直都是尊敬和崇拜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身体力行,也许捐钱捐物在很多人看来也算是一份贡献,可是相比于这些坚持几年、十几年亲自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行为在她眼里才是真正的大爱。
    夏雪菲抿了抿唇,将吹开的蒙面纱重新整理好,低声说:“都是因为战争!”
    张平慢慢垂眸,低沉的说:“对!所走到过的大部分都是因为战争!”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气味也越来越刺鼻,夏雪菲甚至能够隐隐看着前方遥远的地方冒出的黑烟,就快接近国境线的这段路,载着他们的小卡车行驶的很缓慢。原本的蓝天也已经变得成浑浊的黄色,夏雪菲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痒又疼,她不停的抬手揉着眼睛,就在她再次抬手时,张平制止了她,递给她一瓶眼药水,有些气愤的说:“这帮混蛋居然使用X!”
    夏雪菲接过眼药水,微微仰头低了两滴,刺激的疼痛让她不由的轻呼出声,张平忍着气轻声说:“有些疼,你忍忍……”
    X夏雪菲知道,那是一种带有严重刺激气体的生化武器,夏雪菲微微眯着眼睛,透过眼药水的水光看了下这个明显比之前遭受更大创伤的区域,不可置信的说:“这里……是平民区吧?”
    张平低低的应了声,伸手指向前方:“B国的目标是w国,平民不平民……武器又没有长眼睛!”
    眼药水能够稍微缓解空气对眼睛的刺激感,夏雪菲睁眼看向四周,低声说:“可是这里不是W国啊!”
    久久没人回应,她知道那个答案,武器又没有长眼睛!就算这个国家事后抗议、交涉,可是伤害早就无法挽回。
    车子在两国边界临时避难区停下,夏雪菲正准备下车,张平伸手拉住她:“等会儿,让物资先走,我们再进去。”
    夏雪菲下车的动作一顿,刚刚一路走来,她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这一路她已经想过很多个她见到林嘉的场景,当然也想过很多个找不到林嘉的场景,然而急切的心在看到那些逃离战火却陷入饥饿的人们的眼神时,她还是不由心里发憷的吞咽了两口唾液。
    张平几乎是一下车就立刻戴上口罩,穿上白大褂,看着有些茫然无措的夏雪菲,张平顺手将身边的一件白大褂递给她:“穿上!戴上口罩,带好掩面纱,一步都不要离开的跟着我,如果有人拉住你或者拦住你,你一定要高声叫喊,同时报出组织的简写,懂吗?”
    慎重的语气也严肃的表情让夏雪菲的心也跟着紧张,张平带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战争很可怕,但是经历战争之后的人们更可怕!当生存已经岌岌可危时,人的动物性会让他们变得连禽兽都不如,所以……想要救人,必先自救!”
    跟着张平走进临时搭建的简易医护站,里面躺满了在战争中受伤的人们,刚进去,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腥味就扑面而来,即使带着48层的棉纱口罩,夏雪菲也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张平不动声色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原本在车上还悲悯的眼睛变得冷漠起来,带着夏雪菲往医护站里面走,已经接到通知的负责人出来迎接他们,夏雪菲听到张平介绍自己是他的助手,扭头看了他一眼,对着前来的负责人点点头。
    几乎没有休息,没有喝水,张平就带着夏雪菲投入了工作,血肉模糊的伤口、各种扭曲的四肢,还有人们的□□声,这一切都让夏雪菲开始混乱,包扎时,原本为了拍戏专门学的技能,也因为手抖而变得松垮,止血时,猩红的颜色,总让她不时的联想起自己心中最不好的想法,周围的嘈杂、空气中的浑浊,都让她窒息,让她头痛欲裂……
    鬓角被汗水浸湿,从包起来的一角慢慢滚落,夏雪菲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眼前开始出现黑影,就连脚步也开始虚浮,她死命的咬着牙,这是自己的选择,她必须坚持,而且她还没有找到林嘉!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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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嘉站在这片临时避难所后面的山上,举着手里的DV向下拍摄,看着避难所的范围在不断扩大,边境线上因为战争而逃离的人们也逐渐增多,转头看向W国的方向,太阳的光线透过战火的硝烟,慢慢在天边堆砌了绚烂的火烧云,景色很美,只是被四起的黑烟破坏了画面。
    林嘉眉心一直拧着,那天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突袭的位置不远,当气浪袭来的那一刻,他和其他同事都被猛然掀翻在地,等烟雾消散,他们从地上爬起时,先是相互确定着对方的安全,出了摄像师在倒地时,胳膊因为猛然落地撞击骨折以外,其余几人全部都是轻微擦伤,就在他们都为躲过一劫而庆幸时,却发现他们的设备却都已经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其中通信连线设备已经报废!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先撤离已经爆发战火的W国,再做其他打算。
    慢慢从山上下来,林嘉暗暗在心里计算了下,从他们中断通信到现在已经3天了,昨天晚上到避难区,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通信设备给国内报平安,然而很遗憾,因为战争爆发的太突然,而且B国在切断道路运输之后,就将目标定向了W国的通信设备,从昨天早上开始,这个地区的任何通信设施都无法使用了。林嘉重重的叹口气,脚步停下,眉心的忧愁更甚,雪菲一定从直播上看到了自己的情况,想到她要承受的煎熬,林嘉就觉得心疼无比,有些恨自己的握紧拳头,看着避难所前面那条道路,心中忧愁。
    缓缓长出一口气,暗暗估算着D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到来的时间,心中微微松了些,现在这种特殊时候,各种申请走下来,领事馆的人应该明天就能到达,林嘉抿着唇,决定明天拿到通信设备的第一时间就给雪菲打电话,即使不能很快见面,也要第一时间让她知道自己安好。
    从医护站冲出来的夏雪菲完全顾不得形象,抬手扶住医护站的搭建钢架,摘下口罩就呕吐起来,然而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她完全吐不出任何东西,除了苦涩的胆汁,接过张平递过来的矿泉水,转身摆手谢绝了他想要轻拍自己后背的动作,仰头将半瓶水灌下,最后含着小小一口水漱了下口,看着还不停往里抬人的医护室,摇头:“对不起……我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平看着她温和的摇头:“没有,你已经很好了,我见过很多医学院毕业的学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完全不能处理的,相比你后面还能镇定规范的止血、包扎,已经很好了。”
    夏雪菲觉得他在宽慰自己,有些忧愁的看向前面残血一样的天边,沉重的叹口气,低低的说:“我……还能做什么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W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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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远轻轻抬着自己的右手呲牙咧嘴的从医护室旁边的小帐篷走出来,一边吹气,一边无语的摇头,原来在国内看病,等一等自己都抱怨,现在到了这里想到每次换药时的疼痛,他就觉得国内的等一等真的不算什么!
    叹了口气,想了想,这几天因为通信设备的不畅通,他们只能暂时滞留在这里,战争爆发突然,两三天时间,这个避难所根本就修建的及其不完善,而周边国家原本应该履行的救助义务却因为议会争执而迟迟履行不了,现在整个避难所的运作都是国际救助组织的志愿者在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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