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炸得她头皮发麻,许微澜觉得自己快崩溃了:“能不能放我下来,凡事都好商量。”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新开发的城南区域,而这里就像大型的施工场地,尚未完工的楼盘到处都是。被政.府主打成写字楼区的地方白天还有些人在上班,可到了下班点去楼空,一片死寂。
    许微澜有些绝望,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此刻大喊救命,也没人会听见,更没人来救她。
    “精彩的时候还没到,你就乖乖在上面呆一会。”男人冷笑,跨坐在她的脚边尚未封起的阳台边:“你猜猜,他会花多长时间才找到这里?”
    许微澜嘴皮干裂,开口就绷开一道血口:“你怎、怎么知道他会来?”
    鹤景扬轻笑:“比起你来,我更了解沈舟。说起来真可怜啊,心心念念的他却不是最真实的他。”
    “什么意思?”声音有些变形,冷和害怕一起涌上,许微澜说话都不成句子,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应该让他说点什么,或许心情好了聊上几句,自己才有更多的机会。
    “你了解沈舟么?”
    许微澜垂眼:“我……”
    “哦我忘了,你是他的女人,对你肯定是好言相哄。”鹤景扬低哧,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将声音拖得慢而懒散,每个字眼嘲讽的意味很浓:“我师弟在哄女人这方面从不失手,哄的江湖第一美人若云为他七闯药王谷差点失了性命,而师妹十六更是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将师父的武功绝学偷来给他。”
    许微澜慢慢摇头。
    “在他眼底女人是他最擅长的武器。出任务也好,夺得宗主位也好,巧言令色卖弄皮相。”鹤景扬的声音越来越冷,眼芒如刀:“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和话给骗了,他心机叵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十六是谁,若云又是谁?许微澜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一刻他的话都不能听。沈舟是什么人她清楚,这一切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在用心。
    “你在怕我?”鹤景扬见许微澜一直在抖,轻笑嘲弄:“因为我手里有三条人命?”
    许微澜没说话。
    “哈哈哈哈。”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鹤景扬大笑出声后戛然,眼底阴鸷:“区区三条人命你就怕我,而死在沈舟手里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要接纳他?!”
    那一声吼后男人猛地拽住许微澜背后的架子,哗啦的晃动声响后许微澜也跟着歪斜,她咬牙不敢叫出来,心底却慌作一团。
    响声过后区域平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呼吸,急促而惊恐,却强忍着不流泪。
    鹤景扬却像是发现了某种乐趣,一跃而上站在她身后:“怕了?怕就哭吧,哭得越大声越好,最好叫出来‘沈舟救我!沈舟救命!’,就像当年的十六那样,可惜叫破了嗓子,他也没能救她。”
    说完他逮着铁架猛摇,许微澜站立不稳猛地向前跪下,在几十米高的距离下双手后缚面朝着地面,纵使咬着下唇死命不发出声音,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啊——!!”
    疯子,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偏执而残忍,把他们的求饶声当做神经亢奋的药剂!可是许微澜做不到沉默,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在刺激他变本加厉。她害怕,真的很害怕,她不想死,尤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听见她这一声,鹤景扬越发亢奋,忽然一把拎起她整体悬空:“叫啊,继续叫啊,快叫‘救命’,快叫‘救我’!”
    许微澜咬牙狠命摇头。
    鹤景扬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一道利锋从侧面击来。他猛地将许微澜从栏杆上扯下,轻点后退落在另一侧的阳台上。
    寒光周转,执剑的身影出现在正中间,身形在月色下似青松挺立。
    在被绑架的时候没哭,在之前的一系列威胁下没哭,可看见沈舟,许微澜的眼泪却流了出来。她却想努力对他笑:“你傻不傻?”
    沈舟眼底的黑松动几分,扯了下嘴角:“乖,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你来了。”鹤景扬拽紧了身上的“筹码”亢奋:“沈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再遇上。”
    “是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在这个地方了结。”再和他说话时,沈舟的声音透着冷意:“这么多年我也倦了。”
    “倦了好,”鹤景扬冷笑:“再跟我谈条件说什么同门情深,你听着难道都不恶心?”
    沈舟上前两步:“从你杀了十六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敌人。”
    “别做出这一副我逼你的样子,”鹤景扬猛地拔高声音,落在许微澜脖子上的剑身一凛:“沈舟,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学了什么都不忘教你,可你却对我做了什么?背着我偷学师门秘籍还不承认,那一次比武大会上你自然是春风得意,成了掌门心头宠又成了少宗主。夺了我的位置又让人将我我逐出师门,甚至断了我的右手,这笔账今日必须一笔一笔的偿!”
    沈舟拔剑:“我从来没背着你学过什么,那些都是我自己从师门招式中揣摩出的变幻!鹤景扬,有什么你冲我来!”
    “冲你?”男人忽然森然地笑了:“我等你这么久,就是想让你尝尝希望之后的绝望是什么味道……”
    许微澜摇头。
    鹤景扬剑锋在她脖子上划了下,火烧火燎的疼让她抽气:“嘶!”
    “澜澜!”怒意在眼底呼啸,沈舟嘴角紧抿,眼带戾气看向她身后,一字一句:“鹤、景、扬!”
    话音刚落是几下金石交接声,短短的一瞬两人打了起来。长剑交锋,速度快得吓人。许微澜是第一次看见他毫无保留的身手,兔起鹤落间每次都尝试想把她带走。
    鹤景扬却在剑锋逼近的时候把许微澜往前推,在他猛地收剑时趁势攻击。卑鄙的做法让沈舟处处受限,第一次是手臂,而后是腰侧,最后是肩膀,受伤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气息逐渐发沉。
    锋芒划开衣料,受伤处的血把黑色染得更深。鹤景扬越来越激动,狭长的眼角猛然睁大,猛地一掌正中沈舟心口,许微澜忍不住叫了出来。
    “原来你已经废成这样。”
    沈舟后退好长一段距离单膝跪地,捂着心口低咳几声,有那么一瞬间呼吸夹杂破风箱响。
    每一个咳嗽和呼吸却像是扎在许微澜心底的针,她这一刻什么都不想求了,当初有多期待他来,这一刻就有多希望他走。许微澜看向他,仿佛要把这个人烙在脑海里:“你走吧,别管我了。”
    “怎么会不管你?”男人擦干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笑:“你再等等。”
    鹤景扬眯起眼睛,舌尖舔过嘴角:“现在的你能跟我过几招自己清楚,既然想救她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沈舟慢慢站了起来,捏紧手里的剑,仿佛还准备像刚才那样飞蛾扑火。
    “断一根胳膊,就像你当年断我右臂那样。”
    “你别听他的,断了胳膊他还是会要了你的命!”许微澜一下就急了,可下一秒却听见很干脆的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好,但你先让他走。”
    “你疯了!”
    鹤景扬忽然回头,许微澜原本想用的陶瓷片差点滑地上。他对她诡异一笑:“看来你对她是真的很好,愿意为了她赴死。”
    沈舟捏紧手里的剑:“她是我妻子。”
    天台上的风有些大,他说话的时候吸入冷气咳了下,手指在嘴边握拳抵着。这样的画面,动作还有声音,许微澜瞪大眼睛,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很好。”鹤景扬咬牙:“你身上自己有剑,动吧。”
    “师哥,”沈舟忽然喊了句,继而眼角一弯带着嘲讽:“我不信你,先让她走,我就在这里任你处置。”
    “沈舟!”许微澜急得大叫:“你敢这么做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他侧头看她,眼眸认真。
    这一眼让许微澜心底都是寒意,她甚至有些绝望了,因为沈舟看她的样子像在无声诀别。
    “还真是情深意长。”鹤景扬冷下声音:“我忽然腻了,沈舟。你的功夫废成这样,我让你死易如反掌,一想到这样无趣,不如先让你尝尝最大的痛苦,再让你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他说完低低笑:“我的女人就在面前,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无能为力,有意思,有意思!”
    他说完剑身一横,许微澜脸色都变了,手里的陶瓷片想也不想地用力往后刺。
    可尖锋还没碰到他的身上,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爆呵:“警察,不许动!”
    大冬天满头大汗的林正出现在楼梯口,手里的枪对准鹤景扬。赶上了,竟然赶上了!他跟着沈舟一路留下的讯息来,却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局面。
    愧疚和歉意涌上,林正深吸一口气对准挟持许微澜的人:“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人质还来得及。”
    “恩?”鹤景扬侧头,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果我说,不放呢?”
    沈舟的脸下一秒就扭曲了:“不!”
    许微澜双脚忽然腾空,到了一个点后就是失重的感觉。除了风声依稀还听见一句懒散的,仿佛所有生命不过蝼蚁的戏谑:“好,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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