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素日里还是小瞧了她。说起来,真是一把好用的刀呢。也罢,如今咱们且不急着去凑热闹,只看这事儿会怎样发展,不管如何,想来都有人比咱们更着急把握这个机会。”
    “娘娘说的是。”明若连声附和道:“叫奴婢看,那文妃如此不知好歹,皇上也未必有耐心一直哄着他,也许这一次,皇上不耐烦之下,他就完了。真是这样的话,那妍妃娘娘可就立了大功。”
    徐若兰“扑哧”一笑,横了明若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样功劳我不和她抢,我巴不能她多立几次这样的功劳,咱们坐收渔利岂不好?不过该行方便的时候,稍微挑那不紧要处行个方便还是应该的,毕竟她也不傻,哪会心甘情愿给咱们做刀呢?”
    明若垂首轻声道:“是,奴婢明白了,且看这事儿怎么发展吧。”
    “娘娘,皇上走了。”
    芙蓉悄悄来到蒲秋苔身边,在桌上放了一杯热茶,见他还是铁青的脸色,便忍不住劝道:“其实这也没什么……”
    只说了一句,便听主子生硬道:“你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可是我不想听。”
    “娘娘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幅模样?”
    红莲向来是个快言快语的,见芙蓉被蒲秋苔一句话噎的说不下去,便接过了话头,上前正色道:“娘娘此前为什么进宫?还不是为了保护那姐弟两个?可那姐弟俩的性命,与其说是掌握在您的手里,还不若说是掌握在皇上手中。昨儿养心殿发的那一场火,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皇上昨晚都没过来,听说是一天都没放脸,娘娘,那是皇帝,九五之尊,再怎么恩宠于您,也受不得您这样不管不顾给脸子看吧?结果如何?到今天晚上,还是皇上先来陪小话儿,您若是真的都明白,就该借着这个台阶下来,可您还是这么倔强,甚至都不肯见皇上,这传出去,皇上颜面何存?您想在宫中如何自处?您素日里都说隐忍隐忍,为了那两个孩子,什么都忍了,怎么这会儿就这样看不开?”
    “我就是看不开,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他还这样逼我,我已经不知道他还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了,若是再忍下去,我大概也要窝囊死了。既如此,也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山云和明芳如何,也只看他们的命了,想来太子殿下知道此事,也不会再强求我抚养教育他。”
    蒲秋苔豁然站起身,脸色铁青的扔下这一番话,便转身进了书房。这里芙蓉便拉着红莲道:“祖宗,娘娘气得失了理智,你也跟着添乱不成?听听刚才都说出什么话了?这万一要是让有心人听见,可不又是一桩错处?罢了罢了,娘娘在气头上,且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
    红莲跺跺脚,咬牙道:“姐姐就知道和稀泥,您没看见皇上走的时候是什么脸色呢?实话说,皇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我就没看见他这样愤怒过,若非如此,我难道傻了?定要在娘娘气头上说这些话?我不也是着急呢吗?”
    ☆、第一百二十章
    芙蓉皱了皱眉头,忽然轻声道:“这事儿有些蹊跷,皇上怎么好端端就想起让蒲家人合家进京了呢?更何况此前娘娘分明才写过家书,不让蒲家进京的,怎么这蒲家人奉旨进京,竟然都没个信儿捎过来?你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不如去小贝子那里打听打听,总感觉这事儿透着诡异。”
    让她这么一说,红莲也醒悟过来,想了想便恨恨道:“说起来,这后宫真是天下第一等不值得呆的地方,想在这里平平安安,不长上三个脑袋六只手臂都不行,个个都有耍不完的心眼儿,看把这些主子娘娘们给聪明的。”
    一句话倒把芙蓉逗笑了,却又在红莲身上掐了一把,小声道:“好了,就你怪话多,既然知道后宫是这么个所在,还不赶紧去打探消息?”
    待把红莲支走后,芙蓉看了看里间书房,摇摇头叹口气,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彼时祝山云和祝明芳姐弟俩都在这里间书房里,两人虽然一个坐着看书一个绣花,然而却是半天不动一下胳膊和眼睛,待看见蒲秋苔进来,姐弟俩一时都跳起身,紧走几步上前关切道:“蒲叔叔,你没事儿吧?”
    “叔叔没事儿。”蒲秋苔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祝山云和祝明芳紧紧咬着嘴唇,好半晌,祝山云方轻声道:“就算有事,我们和叔叔在一起,就不怕,哪怕是死……”
    不等说完,就被蒲秋苔捂住了嘴巴,听他轻声道:“没事儿,山云不要多想,乖乖去做功课吧,叔叔要静一静。”
    祝山云乖巧的点点头,和祝明芳一起出去,这里蒲秋苔一屁股坐在靠窗放置的罗汉床上,伸出手抚了抚额头,然后便慢慢闭了眼睛。
    夏临轩究竟要干什么?若是他要杀死自己,有的是理由和办法,何必用这种软刀子?
    事情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蒲秋苔当然知道蒲家进京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的理智渐渐回笼,左思右想之下,他便察觉到这件事中隐秘的蹊跷之处。
    自己的家书为什么会在夏临轩手中?就算他一直派人盯着自己,截留了家书,可为什么当初没有发作?却非要在蒲家进京之后才突然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心意?不要瞎胡扯了,自己对他是什么心意,他不早该清楚吗?那混蛋可是最狡猾的,不会连这份自知之明都没有。
    事实上,已经忍气吞下了这么多的血泪,甚至连入宫为妃的底线都抛弃了,蒲秋苔非常明白,如果这件事夏临轩慢慢透露消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儿本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就如同对方所说的:既然要用家人胁迫,还在乎那家人是在京城还是江南吗?都是大名朝的土地,还不是随他揉捏?
    正因为如此,所以蒲秋苔才会十分疑惑,以他对夏临轩的了解:肯定是这个狡猾的混蛋又在酝酿着什么计划和阴谋,而且这计划和阴谋并非是针对自己。
    原因很简单,因为要针对自己,用不着这样麻烦。但可笑的是:这样浅显的道理竟似是把所有人都瞒住了,连芙蓉和红莲这样在两人身边服侍许久的,此时都是真心焦虑苦恼。
    轻轻叹了口气,挥去脑海中对于夏临轩目的的猜测,蒲秋苔想起此时近在咫尺的家人,又忍不住有些失神。
    父母兄弟都来京城了,怎么办?自己要去见他们吗?可是如今自己这么个身份,还怎么有脸去见家人?
    蒲秋苔甚至不敢去想面对父母要说什么?恐怕此时在天下悠悠众口中,他早已经成为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代名词了吧?
    忍辱偷生的活着,还成了夏临轩的男妃,这样的自己,只恨不能让家人以为自己死了,他怎可能去见亲人?可是……都在京城了,自己的事情所有人也知道了,不去见,又有些不甘心,毕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真是连做梦都想扑进父母怀中痛哭一场,他太思念家人了。
    “你……你怎么会这样?能屈能伸都不知道吗?”
    屋外猛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蒲秋苔的冥想,站起身还不等走出去,就见从外间扑进来两个小孩儿,其中一个张牙舞爪的如同一只小老虎一般,不是夏东明还会有谁?
    “太子殿下,二皇子。”蒲秋苔沉静的冲两个孩子打了招呼,那边祝山云和祝明芳也已经进来,警惕的看着这一对皇子,像是生怕他们对蒲秋苔不利。
    “你到底怎么想的?都入宫了,还和我父皇对着干,你不要命了?”夏东明看见蒲秋苔,终于收敛了先前的气急模样,虎着脸没好气的训斥道:“就算你不要性命,那两个小崽子的命你也不要了?你是为什么入宫的?难道你都忘了?”
    对这没头没脑的指责,蒲秋苔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转瞬间便明白了。目光从夏东清的脸上掠过,却见他淡淡然的没什么表情,如此就更反衬出夏东明的失态。
    虽然对这个小太子一直非常头痛,但此时此刻,蒲秋苔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一暖:这孩子终究不是坏到无可救药,虽然平时蛮横的让人头痛,但在关键时刻,你付出的,到底还能换回他一点关心。
    想到此处,蒲秋苔的心神便暂时从纠结中脱离出来,挑了挑眉毛,他淡淡道:“太子殿下是在关心我的死活?”
    “谁……谁关心你了?我只不过是……是觉得你太愚蠢,简直……简直蠢得无可救药,所以才会忍不住愤怒,我……我的母妃怎么可能是这么愚蠢的家伙?”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这番话出自真心,夏东明一边说,还忍不住挥了挥小拳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是不好意思,让殿下为我操心了。不过你说我蠢,这一点我可不承认,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说不定这一次皇上生了气,会把我扔进冷宫,到时候我便解脱了。”
    不管夏临轩想做什么,自己如今能够做的也只有配合,就如同夏东明所说的,自己为什么进宫?这个目的他从没有忘过,所以他只能配合那个狡猾的混蛋。
    “冷宫?”
    夏东明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也禁不住为之一缩,然后他便皱起了眉头,呐呐道:“不至于吧?你……你只要好好去哄哄父皇,他肯定就消气了,去冷宫可是生不如死……”
    说到此处,小太子猛然反应过来蒲秋苔刚刚说的话,忍不住大吼一声道:“你还说自己不蠢,你以为冷宫是什么好地方吗?那是人间地狱,就在前一阵子,还不明不白死了一个太妃,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非……这就是夏临轩的目的?
    去冷宫不过是蒲秋苔的一个猜测,然而此时听了夏东明的话,他的心却不禁一跳,脑海中似是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但是他抓不住。
    如果真是去冷宫的话,不管那混蛋有什么目的,自己……都可以清净几天了吧?
    这样想着的蒲秋苔,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看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夏东明不由狠狠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蠢货,等着吧,如果父皇真的把你打入冷宫,有你悔的肠子都青了的时候,到时可不要来求我。”
    他说完,便如同来时一般,再度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险些把要进屋的绿柳和红莲带倒了。
    绿柳若有所思的看了门口一眼,忽然微笑道:“太子殿下虽然还小,可是对善意恶念,当真分的十分清楚呢。”
    “什么意思?”
    红莲听她嘟囔了一句,忍不住询问,却见绿柳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点感叹罢了。咱们快进屋,娘娘让太子这一闹,怕是火气更大,正好喝点银耳百合莲子汤败败火。”
    这里夏东明冲了出去之后,夏东清便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云海殿的大门,看见哥哥在一棵梧桐树下的秋千架旁生闷气,他才上前笑道:“哥哥先前不是最不喜欢文妃娘娘的吗?说是势同水火也差不多,怎么如今倒这样关心他了?”
    “谁说我是关心他?我只是因为他太蠢了,所以气不过。”夏东明冷哼一声,伸出小手在大树干上捶了一拳,那娇嫩的手背顿时蹭破了两块皮,他却恍若未觉。
    “哥哥还骗我,咱们兄弟两个从小一块吃一块玩儿,我还不知道你?如果不是关心,你怎么会如此失态?”夏东清只有四岁,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但神态话语,却如同小大人一般。
    “我……我也不是关心他。”夏东明烦躁的坐在秋千架上,拧着眉头道:“反正……我就觉着,比起那些笑里藏刀的嫔妃,他……他勉强还算是好的吧,虽然比不上母后,可马马虎虎的,还凑合。”
    “但他终究不是我大名子民,他的心中,一直想着前朝,哥哥在他手中,一个不慎或许就会反受其害。若是他被打入冷宫,哥哥就和我一起回清凉殿,到时候我们便可以朝夕在一起了。”
    夏东清认真的说着,话音未落,就听夏东明嗤笑一声,瞅了他一眼道:“清弟,你是个人小鬼大的,你母亲惠常在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我实话和你说,少听她教你的那些阴谋诡计,你是皇子,将来要辅佐我继续大名盛世,开疆拓土。就算要用谋略,也得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跟着她去学那些小家子气的争宠夺爱把戏,你就毁了。父皇为什么会把你交给母妃?就是看不惯惠常在的那些手段,明白吗?”
    夏东清到底是个小孩子,听见兄长这样说,他就沉默下来。夏东明横了他一眼,忽然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拍拍胸脯说,惠常在是真心喜欢我,愿意抚育我?然后让我做皇帝,让你做王爷?她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敢说她是个宽容大度聪明绝顶的女人?”
    “可她是我娘。”
    夏东清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瞪着哥哥,却见夏东明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下来,喃喃道:“是啊,她是你娘,可她不是我娘。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娘的面儿,是母后辛辛苦苦把我养到这么大,然后她就走了。还把我交到一个男妃手里,好在那个男人虽然也可恨,可他不是什么自私阴险的人,我跟着他,能学到东西,平时没事儿斗斗法,觉得日子还算自在,他不像那些老学究,一定要教我什么圣天子垂衣而治,屁!都垂衣而治的话,大名朝的江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皇祖父和父皇带着三军将士打下来的。”
    夏东清终于听到夏东明说出了心里话,他跟着惠常在,从小儿就耳濡目染后宫中这些把戏,所以小小年纪也有了些心机,可到底还是个四岁小孩儿,这会儿不由得就好奇起来,看着夏东明道:“哥哥,文妃真的就那么好?”
    “谁说他好了?只不过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显得他还不错而已。”夏东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呼”一下又站起身来:“不说了,我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娘娘听说了吗?那文妃真个是不知好歹的。蒲家人都进京六天了,他硬是不肯到皇上面前谢恩,以至于皇上封爵的恩旨都颁不下去,皇上一个劲儿给他台阶下,他这会儿却拿捏上了,死活不肯低头,照这么闹下去,还不知要怎么了局呢。”
    凝香殿中,一众妃嫔齐聚一堂,此时听见惠常在这样一说,众人不由得都露出几分喜色。
    李清雨淡如远山的眉毛轻轻挑起,笑着道:“这消息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听说养心殿今儿又为封爵的事大闹了一场,在外面都听得见。说起来皇上和文妃这也是针尖对了麦芒,不然这种事情,不答应就不答应,何必强求呢?”
    徐若兰在一旁轻轻啜了一口香茶,呵呵笑道:“人都是贪心的,从前皇上也没在文妃那里讨过什么好儿,还不是尽让着他?只这件事,却成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如今一个偏要把这根刺拔去,一个偏要把那刺再扎进肉里几分,结果就闹到了这么个地步。现如今我倒也好奇了,到底谁会退一步呢?”
    话音未落,忽然就见一个宫女猛地冲进来,还不等跪下,就听李清雨厉声斥道:“什么事这样慌张?连规矩都忘了?入宫时是谁教的你?”她自觉着在这些女人面前丢了人,因此声音格外严厉。
    却见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急促道:“启禀娘娘,皇上……皇上刚刚下了旨意,要把……要把文妃娘娘打入冷宫。”
    “什么?”
    大厅中所有妃嫔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即便是刚刚才要拿这宫女做法的李清雨,也浑忘了自己之前的恼怒,若非一直以来定力还不错,她这会儿就要喜动颜色了。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真把文妃打入冷宫了?旨意是怎么下的?”
    徐若兰也强自按捺着惊喜,握紧拳头问了一句,却听那宫女道:“这个奴婢也不知,奴婢去浣衣局,回来时看见贝公公捧着圣旨往云海殿去,奴婢一时好奇,就悄悄跟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云海殿那里乱了,那些小宫女小太监都又哭又叫的,说是文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了,只怕这会儿已经要往冷宫里去了呢。”
    “好!好奇怪。”
    惠常在兴奋地叫了一声好,接着才发现不太对劲儿,连忙又描补了一下,却见徐若兰笑吟吟看着她道:“这下好了,二皇子又可以回清凉殿了。那文妃当真是作死,到底把自己给作到了冷宫去。”
    惠常在连忙答道:“可不是?臣妾总听人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文妃娘娘这是现身说法来了。”
    李清雨却是摇摇头,假装叹息道:“文妃也是被逼入宫的,到这个地步,也许我们为之惋惜,他自己却是庆幸不已呢。”
    一众妃嫔都在肚子里撇了撇嘴,暗道装什么装?谁惋惜了?我们都高兴地了不得好不好?明明就是你当日把那封信截了给皇上,打量谁不知道呢?这会儿倒装起好人来了。
    不说嫔妃们拍手称庆。只说夏临轩,把那道旨意交给小贝子之后,他便把书房里服侍的太监宫女全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窗前,面色阴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小贝子回来复旨,他才慢慢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后便抬头问道:“秋苔怎么说?”
    “文妃娘娘什么也没说,只说遵旨,然后就把旨意接过去了。”小贝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知道这即便是夏临轩故意造成的结果,他心里也定然不好受。亲手把最心爱的人给送进冷宫啊,对于一向放肆任性的皇上来说,这得多憋屈?
    果然,就见夏临轩如困兽般又转了两个圈子后,便一拳砸在墙上,好好的一面白墙,竟被他砸出一个小坑,白屑纷飞。
    “朕绝不会饶过那个蛇蝎毒妇,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夏临轩咬牙低吼了一句。小贝子吓得腿都要打哆嗦了,却不得不赔笑劝道:“皇上息怒,奴才必定吩咐那几个家伙,照顾好文妃娘娘,绝不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就算不受委屈,那毕竟是冷宫,能和云海殿相比?”
    夏临轩气咻咻冷哼了一声,于是小贝子就不敢再言语了:开什么玩笑?那是冷宫啊,他能吩咐人暗中照应照应,不让文妃吃太多苦头就已经不容易了,要是和云海殿一样,那还打入冷宫干什么?还引什么蛇出什么洞啊?当那条妃子蛇是傻得吗?
    夏临轩又负气踱了几步,忽然停下步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小贝子:“你说秋苔很平静的接旨,一点都没有错愕吗?”
    “是的,奴才看着文妃娘娘很平静,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似得。奴才还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皇上?娘娘说皇上能开恩让他带着那姐弟俩去冷宫就已经很感激了,并无别的所求。”
    听小贝子说完,夏临轩便点点头,沉吟道:“秋苔是最聪明的人,既然他一点都不惊奇,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或许,他能知道朕的心意也未可知。”
    小贝子连忙道:“皇上这话不假,文妃娘娘虽然对皇上面上总是淡淡的,但最了解皇上的心意了,就如同那句诗怎么说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皇上和娘娘,可不就是这样呢?”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情绪暴躁的皇帝,夏临轩斜睨了小贝子一眼,呵呵笑道:“你倒是会拍马屁,不错不错,秋苔虽然对朕不假辞色,但当真是和朕心有灵犀的。”一边说着,就从腰上解下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轻轻扔给小贝子:“看在你嘴头伶俐的份儿上,这玉佩赏你了。”
    小贝子忙接住玉佩,笑嘻嘻道:“托文妃娘娘的福,奴才这几个月来得了这么些赏赐。皇上,您说,若是文妃娘娘知道您的苦衷,那就一定不会怪您了吧?”
    夏临轩原本还是笑容满面,一听这话,笑容就垮了,没好气瞪了小贝子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知不知道朕的苦衷,秋苔对朕还不都是一样?只怕这会儿因为要去冷宫,他收拾的比谁都起劲儿。将来就算此事尘埃落定,朕要接他回云海殿,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磨蹭刁难呢。”
    小贝子一想:还真是这样。他都没敢告诉皇上,文妃娘娘接旨后,那叫一个满面春风。这要是将来皇上要迎人回来,哪能那么顺当?只怕不知要被怎样难为才能如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想到这里,小贝子都有些同情夏临轩了,暗道皇上少年得意,什么时候为别人这样煞费苦心过?偏偏如今为之情根深种的人,却是那样不解风情的一个男妃,啧啧,莫非真是连上天都嫉妒他太过顺风顺水,所以降下了一个蒲大人来折磨他吗?
    当然,这种煞风景的话就不能真的说出来了,这块上好的玉佩还没捂热乎呢,小贝子可不想只过过手瘾,就被皇帝再给收回去。
    “这就是冷宫吗?”
    站在冷宫大门前,蒲秋苔微微抬头,目光越过那块透着无情颓败味道的冷肃牌匾,便看见一片湛蓝晴空。
    “是的娘娘。”
    跟着蒲秋苔的两个小宫女哭丧着脸,听见他问话,方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句。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蒲秋苔长长舒出一口气,忽听身后似乎有些议论声,他转回身去,就见十几个小太监鱼贯从一堵墙后走出,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大块东西,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来,见他回身,方一溜烟儿跑了。
    “那是……烟花炮仗?”蒲秋苔神志一阵恍惚,但旋即便回过神来,暗道也是,我在宫中住着,竟把岁月都快忘了,如今已经是腊月,可不是要过年了呢?
    “这些烟花炮竹,是从外面买进来的,还是自己做出来的?”他饶有兴趣的问着两个小宫女,虽然被打入冷宫,可他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愉快,这种感觉都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真好。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纳闷,暗道这位娘娘都被打入冷宫了,怎么还这样的高兴?也太没心没肺了吧?不过细想想,主子如此乐天知命,总比那些心怀怨愤哭天抢地,然后被人拖过来的嫔妃强。
    一念及此,心中慌张倒是消了几分,其中一个便小声道:“回禀娘娘,宫里的烟花炮竹多是内务府的能工巧匠做出来,也有外面那些有名的铺子进贡上来的,剩下便是一些手艺不精的小太监做些简单的鞭炮和小玩意儿,您刚才看见的,就是这一种。他们做炮竹的地方离着此处不远,只是没有旨意,您从此后不能出冷宫一步,所以……”
    “嗯,我知道了。”见小宫女沉吟着不知该怎么说好,蒲秋苔便接过话头,然后牵起祝山云和祝明芳的手,微笑道:“走,咱们进去吧,怕不怕?”
    “不怕。”姐弟两个齐齐摇头,脸上也都是开怀笑容,尤其是祝山云,能够离开夏东明那个小恶魔,别说冷宫,就是牛棚羊圈,他也甘之如饴。
    到底是要打入冷宫来平息皇帝怒火的,所以蒲秋苔身边并没有芙蓉那些大宫女,只是由景凉厚挑选了两个身家背景清白,与各方势力都没有牵连的小宫女随侍,当然,芙蓉等人是肯定不甘心的,这会儿已经去养心殿哭诉了,正常来说,最起码也会有一个被“不耐烦”的皇帝给打发到冷宫来。
    迈步上了台阶,里面早有太监听见动静打开那两扇破败的朱红色大门,蒲秋苔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个老太监眼中全都是诧异之色,见他望来,其中一个忙陪笑道:“咱们在这里伺候贵人主子们二三十年了,如娘娘这样宠辱不惊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娘娘请随奴才来,宫室都已经收拾好了。”
    蒲秋苔点点头,一行人随着那老太监往东北方向去。一路上就只见从各个门口都有探头探脑的人,只是直勾勾看着他们,也不说话。两个小宫女都吓得直哆嗦,倒是祝山云和祝明芳,两个孩子吃过太多苦头,所以对这些幽灵般的女人并不觉着有什么可怕,那惠常在倒是貌美如花,但在两个孩子心目中,却比这些幽灵要恐怖多了。
    蒲秋苔更不用提,他向来磊落坦荡,自然不怕这些女人,只是看见其中几个发丝全白的,心中不由有些感叹罢了,暗道这里面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若是在后宫兴风作浪害死人命的,固然是死有余辜;但若是老实懦弱为人所害的,却着实是可怜可叹了。
    一面想着,就来到自己的宫室前,总算这冷宫主事的知道蒲秋苔先前独宠后宫,如今虽然被打入冷宫,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咸鱼翻身,因此给了单独的一个院子。
    进了院来,只见正房五间,两侧是厢房耳房,俱以抄手游廊相连,若不是房屋陈旧,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冷宫的院子。
    院子里另有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冷宫的主事太监恭恭敬敬站在前头迎接,只说这两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是拨过来服侍蒲秋苔的。
    蒲秋苔只觉啼笑皆非,暗道我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吗?因问明其他妃嫔都没有这个待遇,他便摇头道:“既如此,我这里也不需要这么些人手。”
    那冷宫主事说什么也不肯,蒲秋苔懒怠和他多说,便径自进了屋子。
    冷宫主事见他默许了,这才擦去一头冷汗,嘱咐那几个小家伙道:“好好服侍着,这位主儿可不简单,别看现在被打进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咸鱼翻身,到那时你们也都跟着飞黄腾达了,这雪中送炭患难之情,可不比什么都珍贵呢。”
    见几个人都答应了,他这才辞别蒲秋苔,得意的出了院子,摸摸袖中两个荷包,嘿嘿笑着自语道:“不是看你们素日里孝敬我的东西丰厚,这样好差事,怎也落不到你们几个小家伙的身上啊,不知多少人都盯着这院子,就盼这文妃能一朝翻身,带契他们离了这里呢。”
    “虽然简陋,却还整齐宽敞。山云和明芳觉着如何?”
    将几间屋子走遍,蒲秋苔便招呼姐弟两个坐下,问他们的感想,却听祝山云笑道:“已经很好了,比我们在乡下时候住的地方好多了呢。”
    蒲秋苔点点头,转身问旁边一个叫翠儿的冷宫小宫女道:“这会儿已经快晌午了,冷宫这里的饭是什么时辰?”
    “回禀娘娘,冷宫只有早上和中午两顿饭,都是厨房按例分派的,再过两刻钟,饭菜就该送来了,不过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若是娘娘有钱,也可以托那些采买太监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咱们后院有个小厦子,做厨房正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蒲秋苔心中一动,接着便叹息摇了摇头:他从云海殿出来,可说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早知如此,该把那里的金银铜钱带一些过来,反正也没人监管,小贝子传完旨意就离开了,想必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只可惜自己太高兴了,只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兴高采烈带着姐弟俩过来,竟完全没想起这茬。
    正懊恼间,就听外面又有说话声,他一下子站起身,果然,须臾间就见门帘一挑,红莲插着满头珠翠,包裹得如一头冬眠狗熊般跌跌撞撞进来,一看见他便奔上前来,擦眼抹泪的道:“娘娘,姐妹们实在不舍得离开娘娘,在皇上面前跪哭了半个时辰,皇上没奈何,才把奴婢打发了过来。天可怜见,奴婢还能在娘娘身边伺候着。”
    这一番表忠心的简短话语将翠儿等都震住了,蒲秋苔却是毫无所觉,眼睛直勾勾看着红莲头上插满了的珠钗步摇和一簇簇金花,他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红莲,你这是……把这些年来存下的首饰都戴在头上了?”
    饶是红莲性子泼辣脸皮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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