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烈雪听得星眸一掣,剑眉微剔,愠声喝道:“回去禀报师傅,处理完聚啸堂的事,我会亲自押萧堂主过去!”说罢,如雪宽袖一抚,星眸置于别处,神色冷峻之极。在他心里,可是凄苦极了,一想到他将要面对的,便是他也要不禁为之一颤,何况是已经重伤,浑身是血的萧依寂?心念之间,更是五内翻然,不是滋味。

    “南宫堂主,且容属下一言!”那名黑衣死士沉默半晌,直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齿紧咬,回头瞥了一眼其他人,目光如铁,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南宫堂主,您可知您一句话,便可要了我们大家性命?若是不能将萧堂主请回听雨轩,属下们回去复命也只有死路一条。”说罢,屈身下跪,深施拳礼,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去送死。说此话时,他已然决定,若南宫烈雪不同意,他便一人前去复命。思及至此,心念已定,再半分怯懦神色。

    南宫烈心头一紧,两道斜飞剑眉立蹙,知道他说的不假,依仇天正的手段,焉有这黑衣死士活命之理?心念未毕,惊觉身后一道劲风猛地袭来,想都未想,撤步一晃,一道湛蓝剑光极疾若奔电,贴衣划过,直奔那名黑衣死士心脉。剑势之快,捷逾流矢。

    “四哥,小心!”角落传来一声厉喝,旋即,一道黑影电掣朝那黑衣死士奔去。怎奈仍显稍迟,未及反应,那名黑衣死士已是翻然摔倒,身子抽搐几下,立时而亡,殷红鲜血抛洒一地,让人一眼望去触目惊心。那飞奔来的少年身形微微一滞,眸中杀意顿起,不由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直奔南宫烈雪身后的萧依寂射来。

    然而,落痕剑轻转,轻蔑的笑意更加明显,此刻,在他眼里,与他为敌,只有死!

    寒光未停,长啸龙吟,落痕剑尖犹在滴血,小院之中便又多了一具阴森骇人的尸体,死状之惨,不忍卒睹。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渐渐溃散,仍是死时惊恐模样,没人知道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就如同没人知道萧依寂在笑什么?但,他的确在笑。

    “我说过,处理完聚啸堂的事,我自然会押萧堂主去听雨轩。你们想以下犯上?”南宫烈雪久久才回过神来,随时心中余悸未消,俊面仍是神情肃穆,怒声嗔喝,声若久蓄闷雷,荡漾开去。旋即,星眸疾掣,冷辉翻然,示意那几名黑衣死士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不敢!”那几名黑衣死士中,目的传回一声悲喝。游目疾扫,却见那人面色涨红,怒目圆睁,隐隐泛着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钢牙紧咬,死士从哽嗓中嘶吼出这一句话。看着不远处自己两位至亲的尸体,心中悲恸万分,却硬是生生忍了下来,他知道,他要活着,他要报仇,就只有忍。

    “不敢最好!”南宫烈雪剑眉飞剔,星眸含怒,威凌目光傲睨疾扫那五名黑衣死士,那眸中的光,甚是冷酷。拂袖肃手,自挺鼻之中发出重重一声闷哼,才回身去看萧依寂的伤势,仅是一瞥,便是一怔,而后才道:“依寂,你可有事?”言外之意,格外惊心,语声冷戾,隐忍怒意,显是已经到了极限。

    萧依寂只是摇头,眉间痛苦神色却从未舒展半分,胸前大片血迹直欲将罗帷染透,臂上殷红鲜血涔涔淌落,顺着落痕,滴入地面,形成一弯血涸。纵是如此,他握剑的手,犹如磐石,仍是不曾又半分颤抖,星目亦是漠然无情,听南宫问,才微微一颤,唇角嗡动而出:“我没事,三师兄!”

    “五师兄,你吓死我了,一切都等回了聚啸堂再说。”上官云翀担心已极地说着,脚下一旋,便要接下萧依寂怀中的洛吟霜。当他目光移至洛吟霜时,不由神情一滞,俊面一红,将星眸置于别处,干笑了两声:“那个……那个……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他确实没有想到洛吟霜此刻仅逾一丈浅紫罗帷覆在娇柔玉体之上,缓缓风动下,帷幔飘荡,凝脂玉肤隐隐乍现,暗青雕琢,晶莹剔透,仅是顾盼之间,也是搅得人血脉喷张,立时难安,何况才值弱冠的上官云翀,更是觉得胸内血结气涌,喉头似火烧一般难受,索性身形一动,背了过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度干笑道:“那个……五师兄,我什么都没看到!”

    “嗯!没看到!”似是怕萧依寂不信,暗自点头,又断然启唇说道。殊不知这才是不打自招的表现,尤其他那犹如浸血的俊面上,茫然不知所措,那样子着实十分好笑,引得南宫烈雪剑眉略轩,险些笑出声来。

    而萧依寂仍是漠漠然,嘴角微一抽动,星眸便又恢复了之前落寞,晃过上官云翀的身形,淡淡地看着瘫倒在血泊中的雪影,心念凄然:“塞外孤鸿山庄的少庄主,独孤府的大公子:独孤雪影。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听雪影放肆已极的大笑,眸中却透尽荒凉,一张原本清秀的俊面,扭曲得不成样子,已分不清是哭是笑,亦或者其他表情,削薄唇角渗出两行殷殷血迹,尤为刺目。直笑了片刻,雪影目光倏然一冷,凄声厉叱:“萧依寂,你居然还敢提孤鸿山庄?”

    雪影才一开口,上官云翀心中便是一惊,恍然似有所悟,星目讶然地望向萧依寂,丹唇轻启,却是惊诧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他心中极为清楚,当年的孤鸿山庄,即便陌红楼,羽残宫都要畏惧三分。孤鸿山庄庄主:独孤伯,生性侠义,赋性刚直,曾为斩杀罪大恶极之人,千里追袭,不眠不休。一柄赤焰刀,更是罕有其匹。尤其这独孤伯天生神力,这柄赤焰,重达百斤,他也是随手砍杀,轻若鸿毛。但随着独孤伯隐居塞外,创下独孤山庄,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依山环水,月下饮酒,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若不是那一夜血月,若不是那一柄闪着湛蓝幽光的嗜血长剑,也许他仍是孤鸿山庄的少庄主,虽不是江湖地位显赫,却也无人敢欺,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雪影心中冷笑,血口嗡然而语,全然尽是恨意:“萧依寂,你这卑鄙小人,我爹对你视若莫逆,你却以怨报德,杀我孤鸿山庄上下百余条人命,今日我独孤雪影落在你手里,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他说的豪气干云,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也表露无遗,知道今日难逃一死,神色上更是略带几分挑衅,冷冷盯视萧依寂的俊面,眸中恨火如狂。

    换做旁人,这独孤雪影该是何等的英雄?但是,他错了,跟谁挑衅,都不能跟萧依寂挑衅,一如凌云城外的白衣男子。萧依寂只是冷笑,轻蔑已极,手上轻动,落痕一闪,划过一道凛然寒光,没入地面。旋即,磅礴涌动的内力灌入手臂,直使手臂暴涨一圈,微微一引,清越龙吟未停,半截断刃已落入萧依寂之手。

    才一入手,便见独孤雪影神色一滞,怒意更胜,星目一铮,泛起一片忿恨:“你没资格碰它!”话犹未完,便是一声低喝,身子猛地从地上弹起,但也仅是一瞬,便因为剧痛,又跌摔了下去。断臂处白骨森森,殷红鲜血裹着皮肉,让人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没资格?”萧依寂一怔,喃语了一句,手中把玩着那柄断刃,一丝绒光沁入眼底,嘴角浮起莫名冷笑:“独孤伯没有告诉你,这柄剑是谁送给他的吗?”。说罢,抬手便是狠戾一剑,直落孤独雪影胸前,长剑染血,一声惨厉尖嗥,响彻杯莫堂,刺耳不绝,一旁的上官云翀和南宫烈雪仅是看着,都觉如针芒在背,涌寒于胸。

    “你说什么?”孤独雪影强抑伐骨之痛,一字一顿,从哽嗓中挤出这话,星眸难以置信地望着萧依寂,震惊无比。

    “我不想说废话!”无疑,在萧依寂眼中,面前怵怵颤抖的男子,和死人无异。

    “废话?”孤独雪影听得一声讪笑,心中悲恸万分,胸内炽裂如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雨洒落,日曜投下,莹莹闪射,他亦是不理,血口染笑,嘲讽至极。

    那笑声凄仄怕人,旋着不甘,飘荡杯莫堂内,愈增几分阴森恐怖气氛,纵是碧空澄澈,艳阳罩落,仍是不免寒意陡然。他笑着,呼吸之间其痛甚烈,阵阵冰冷浸入神经,眼前开始模糊,逐而灰暗了下去。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血尽而亡,再也抑不住郁愤,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悲不忍闻。

    几乎同时,萧依寂终于动了杀念,长剑猛然前送,划过一道光亮圆弧,剑光凌厉森寒,到处毫毛蜷缩,湛蓝幽光残忍无情。

    这一剑很轻,却无疑致命的快,一丝剑啸嗡然,径直刺向独孤雪影的心脉……

    ……

    血未尽,剑光犹寒。

    有独孤雪影的血,也有萧依寂的血。

    剑锋冷,而他的心更冷。

    俊面残酷神色,似是那声狞厉惨呼全然与他无关。

    第二百八十四章灭门深仇,饮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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